进了洗澡间,那热水冒着白气,肥皂帕子干净衣裳都已在旁放好。
洗完澡,那脏衣服刚要顺手提出去,菊伢又进来了,惊恐地跪下说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老夫人要打要罚都成,千万别把他撵出去,他家里头还有个瘫子男人和十一岁女娃,若背上个被知州家赶出去的名声,以后再没人敢要他做工,一家子都没活路了。
云罗氏急忙去扶:“哎,你先起来,好端端跪什么。”
菊伢还是磕头请老夫人给条活路。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云罗氏才知道,她顺手收拾脏衣服的举动,让菊伢以为对他有什么不满了,赶紧松手让他把脏衣给取了去。
瞧这误会闹的。
在菊伢一脸苦大仇深,生怕主人对他不满的苦瓜脸下,云罗氏只能拍拍手掌从洗澡间躲出去,把那堆杂活丢给菊伢去做了。
原来在下人们心里,主子插手下人的活计,就是对他们有所不满啊——云罗氏也是学到了一课,下次再不了。
诸如种种,云爹也多有不习惯的。
好在兵荒马乱了几天,磨合了半个月,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也就顺溜了起来。
叶峥那边也是,万良弼大人那边携家小细软,也要回京报道去了,临行前特意去辞了雁云郡王,郡王推说身子不爽利没见,让贴身侍卫带了句话,嘱咐他一路平安。
又来辞叶峥,叶峥自然是见了的。
万大人离开那一日,叶峥特意带了云清和两个儿子,一路送他出了城,接下来,雁云州就是自己的责任了。
万大人离开第二日,叶峥早起换了官服就去了办事衙门,很近,腿儿着去就走不到一刻钟,余衡连车都不用套,还是兢兢业业跟着,家里的杂活已经被新来的下人们瓜分光了,他得更加用心服侍男主人才是,不然感觉这个家都没他待的地方了。
叶峥是按照翰林院上班时间去的,谁知他到那的时候,衙役班头们倒是在执勤,洒扫仆役们也在工作,那同知李淼却是左等也不来又等也不到。
直到日上三竿,约莫折合时间上午十点半左右,那李淼李大人才带着个师爷姗姗来迟。
李淼刚踏进衙门就吩咐办事差役:“烧点水泡壶茶,备着一会叶大人来了赶紧上,有点眼色不要等人叫。”
那差役悄悄回:“李大人您来迟了,叶大人早就来啦,茶都喝了一壶半了!”
李淼诧异:“这么早,来多久了?”
差役比了个数,说是至少等了您两个时辰了。
李淼瞪大眼,提起官服就往里跑,师爷留着山羊胡,也是跟着小跑。
叶峥倒不是很急,自在悠闲地抽出地方资料喝茶慢慢看,余衡瞧着他一杯喝完了就赶紧给添上,一壶添完了就悄悄喊外头差役续水,再给叶峥添。
叶峥的心思都在资料上,不知不觉就喝下不少水去,茶水利尿,很快有了意思,去上了个茅房,知州大人专属的那种,里间是洒了木炭香灰的雕花恭桶,一叠熨软的桑皮纸,外间铜盆里备着干净清水,架子上还有放着一大早摘来的香气扑鼻的鲜花。
一个厕所上完,灵魂都熨帖了。
来雁云州做官是好,这样鲜花在京城那地方都是有园丁Jing心伺候着种在花圃里给贵人们赏玩的,但雁云州这里气候适合花木生长,那鲜花到处都是根本不值钱,鲜花就被摘来香叶大人的厕所,也是很有创意。
叶峥刚进这厕所的时候,心里想的是铺张浪费,一个厕所上完,洗了手香了鼻,又察觉出好处来,嗯就这样吧,不改了,咱现在高低也是个特权阶级了,用点子木炭鲜花那还是用得起的。
正甩着水珠往书房走,迎面就碰到匆匆而来的李同知和王师爷,见他们跑得脑门上都是汗,诧异道:“小李,出什么事了如此惊惶?”
李淼李同知,今年三十有六,嘴上留着老成的八字胡,王师爷年四十九,蓄着山羊胡,小叶知州今年二十,面若冠玉白净无须,乍一眼和二人差了辈,但偏他官职大,上级就是可以称呼下级为“小李”、“小王”。
李淼一见叶大人,生怕姿容不端被上峰斥责,忙站好掏出帕子擦汗,平复一下呼吸,长揖到底:“叶大人日安,并无大事,只是下官不知叶大人早到,来得迟了心有不安,故跑了几步。”
叶峥和他并肩往书房走,嘴里奇怪道:“是我早到了——我到的不早啊。”
又虚心请教:“从前万大人上班时间是?”
李淼总算气喘匀了:“若有公事,万大人通常是未时左右过来。”
未时?
叶峥皱了眉,未时是下午1点到3点之间,也就是他前任万大人上午一般不来,下午才来,那确实够晚的,怪不得李淼说他来早了。
根据这话,叶峥又问:“通常未时,若不通常呢?”
“不通常那就不来了。”
叶峥理解不能:“你是说万大人不是每日都来处理公务?”
李淼理所当然:“自然是有事要劳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