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陆家一公子一般,被他抓到了收受贿赂、与走私犯往来的实证,那位帝姬到现在顶多是沾染了一点裙摆,拿刀一割便能断尾求生,还是伤不到根骨。
公公便一路含笑带着沈蕴玉进宫。
换个人,肯定不敢当他的面说他是“守城之君”,守城之君什么意思?就是打不出去,只能在自己家里守着。
沈蕴玉便躬身呈上身上随身携带的卷宗,道:“回圣上的话,走私案主犯现还未抓捕,但臣已查明,当朝刑部右侍郎陆远山、刑部司务何采,与走私案有勾连。”
这要是他自己的敌人,他恐怕都不会如此挂心。
顺德帝就喜欢沈蕴玉身上的劲儿,沉默不言,但每一句话都会落到实处,从不会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骗人,不轻易与人争执,但出鞘必见血,这是他最趁手的刀。
顺德帝坐在墨玉所打造的案牍后,片刻后,道:“便只有你会与我说一句真话。”
沈蕴玉手上,能让顺德帝惦记的,就只有前些日子顺德帝交代下来的走私犯的案子了,他一思量,便知道顺德帝是等不及了。
顺德帝只摆了摆手,沈蕴玉便放下手,安静地伫立在顺德帝之后。
顺德帝早就有想法了,只是一直忍着,想一刀刀慢慢砍,今日想来是在康安帝姬那里受了刺激,想要见一些血来。
沈蕴玉脑子里过了几遍消息。
他竟有些失笑。
顺德帝自知资质平庸,成皇帝后也称得上负责,虽偶尔沉迷美色,但大多数时候还算勤勉,现在大奉一无天灾,一无外患,风调雨顺,下面的官员各司其职,顺德帝就算是不怎么勤勉也没关系,于国本没什么动荡。
沈蕴玉面上不显,心里却紧了两分。
太极殿里没有旁的人,想来都已经被屏退了,只剩下顺德帝一个人在赏秋月。
顺德帝先不问案子,也不说话,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沈爱卿,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可有错处?”
沈蕴玉发出来些脚步声,低头行礼,道:“臣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劳烦公公了。”沈蕴玉将桌上早已备好、日日在手揣摩的卷宗拿起,藏于胸口前,道:“劳请公公带路。”
他手上关于走私犯的案子实在是拖得太久了,按理来说,早该收网的,只是他一直贪心的想把康安帝姬拉下来,所以磨了又磨,想要等周伯良去跟康安帝姬搭上线,他直接捉贼拿赃——这事儿若是放在前几天,还是能成的,但是现在康安帝姬被禁足在皇宫里,周伯良有天大的本事都搭不上,何采那么一个小官,一直摸不到宫门口去,鱼儿不上钩,沈蕴玉就只能干等着。
能让帝姬和陛下在这个时候吵起来的,显然只有江逾白那一个人,而在与帝姬吵架之后,陛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往江府发圣旨,便只有发配这一条圣旨,把江逾白送走后便立刻召他入宫,显然是有一股火憋着要发。
一直等到顺德帝翻脸。
顺德帝翻看了两眼卷宗,大概是心中早
在顺德帝的眼中,大奉朝堂的问题,便在于顺德帝掌权时间太短,压不住群臣,他虽然贵为皇帝,却处处被群臣掣肘。
宫门在前,沈蕴玉压下了心底里的些许燥意,手指却忍不住触碰了一下胸前塞着的卷宗。
“圣上是明君。”沈蕴玉静默在一旁,道:“您虽不是千古一帝,但亦是守国之君,有您,是大奉的幸事。”
沈蕴玉依旧安静地站着,他站着的时候分外好看,脊背挺直,像是一柄枪。
没有实证。
秋日夜寒,露水凝在枝丫与树叶间,沈蕴玉到太极殿的时候,少年天子并没有坐在太极殿内,而是站在屋檐下,望着窗外的夜色。
他们进宫时走的是官道,正是子时夜半,一路寂静,一路上,沈蕴玉都在想这件事该怎么禀报,才能把帝姬拉下来,但是无论他怎么想,都没办法。
那就又到了用沈蕴玉的时候。
顺德帝原先并非是太子,他行三,上头有一个帝姬,最上头还有一个先太子,原先顺德帝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便与太子斗的水深火热,后来历尽艰险才登上基,顺德帝的登基指路与很多皇帝都是一样的艰难。
京城的秋夜很美,风一吹过,树叶就跟着唰唰的摇晃,他昂头看天,看月,看树,与帝姬争吵时沸腾的血液与燃烧的愤怒都已经干涸冷却,变成了飞灰般的孤寂,一直绕在他的四周,让他看上去比平时更沉静了些。
大奉朝堂现在的问题,不,应当说,
但顺德帝偏偏这么问,那就是顺德帝自己不想再这么“安稳”下去,他想动手,掀起来一场动荡。
且,顺德帝并不能算得上是“才”,他聪慧不如江逾白,狠辣不如沈蕴玉,胆大不如康安,薄凉不如太后,他只是恰好是三皇子,又恰好先太子死了,才轮得到他。
顺德帝转而垂眸看桌上的奏折,终于说了正题,他道:“之前让你办的案子,现在办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