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述老鹰捉小鸡一般提着苏都亭,随手掷在地上,语气平平,“都亭。”
苏都亭抖如筛糠,“师父。”
崔述定定看他,忽一时长叹一声,“你我师徒缘尽,你是藏剑楼中人,休再这等叫我。”
苏都亭抖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见崔述虽面色冷酷,目中却含惋惜之意。他深知崔述为人,平生最重感情,现如今特意将自己从藏剑楼中摘出来,难道仍旧顾念旧情?四肢着地爬上前去,抱住崔述双膝,恳求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永是师父。”
崔述轻轻一挣,九鹤凌空银线镶绣的繁复花纹蹭在苏都亭面上,粗糙而又凌厉。
苏都亭深悔当日莽撞,“师父不在藏剑楼,徒儿留在楼中为人欺凌,求师父救救徒儿。”
舒念气往上冲,正待驳斥,崔述目光轻飘飘扫过,只得生生忍了。唐玉笑回头警告,“莫逼我点你哑xue。”
舒念一滞,再抬头崔述已经坐了回去。
苏都亭爬起来,亦步亦趋跟着随侍,逼得吴春亭向后让开一步。
苏秀脸色接连变了几变,冷冷嘲笑,“恭喜小吴侯,得回高足。”
崔述理也不理,“苏楼主果然不知积秀谷秘道?”
“不知。”
崔述目光从苏都亭面上划过,低头不语。苏都亭恍然大悟,高声道,“积秀谷秘道直通隐剑阁,苏楼主亲口告知我等,何故装作不知?”
藏剑楼中一人越众而出,指着苏都亭骂,“首鼠小人,安敢污蔑楼主?”
苏简平。
苏都亭自那日脱离崔述,在楼中很是受了这位楼主首徒许多闲气,此时背靠崔述和九鹤府,哪里怕他?与他对骂,“秘道从隐剑阁佛像底座入,积秀谷山口出,过两进秘室,不信前去查看,连我这等边缘弟子都知,你装傻充愣,当各家掌门是傻子么?”
苏简平气得浑身发抖,“闻所未闻!即便是有,也是你那师父教得好,与楼主甚么关系?”
舒念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心下疑云渐生。
崔述忽道,“都亭,书泠何故孤身一人至积秀谷?”
苏都亭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哆嗦一下,抢上前往他膝前跪了,“甘仙子事……徒儿怎知?”
崔述稍一低头,“书泠从不与人结怨,突然身死,我怎能甘心?都亭,藏剑楼上下,只你一人,能替为师解惑。”
苏都亭被他一声“为师”激得心头发烧,将心一横,跪下道,“师父先原谅徒儿,徒儿才敢说。”
崔述眼皮一垂,“书泠已死,不能复生,现查这些,图个心安。古云教不严,师之惰,你有错,师徒共担便是。”
苏都亭吃了颗定心丸,大声道,“甘仙子往安岳隐陵安葬甘门主,苏楼主命人放出三棱血刺在吴山的消息,引甘仙子来寻,又命我——”他忍不住看一眼崔述,见他神情淡静,才又乍着胆子道,“命我去见甘仙子,言道师父在积秀谷相候。我是师父关门弟子,甘仙子不疑有他,孤身一人,到积秀谷赴约。”
舒念心中大恸,甘书泠死后,崔述一场大病形销骨立——必是早已猜到此事与自己的好徒儿脱不了干系。
崔述漠然道,“原来如此。”整一整衣袖,“苏楼主可听清了?”
“听清什么?”苏秀翘足冷笑,“我只听见,甘仙子被你的好徒儿哄骗,平白送命,可怜可叹。苏都亭,你把甘仙子哄到积秀谷,便杀了她?”
“是你杀的。”苏都亭厉声道,“你用三棱血刺杀害甘仙子,嫁祸我师父。”
苏秀哪里理他?苏简平跳脚大骂,“秘道只你师徒二人得知,甘仙子是你引去,凶器是你师父的三棱血刺,与楼主有屁干系?”
苏都亭还不及骂回,后颈一凉,已被人牢牢扣住,蓦然回头,愣一下,“师父?”
“谁是你师父?哄你两句,竟也当真?”崔述垂眸,“你敢杀书泠,便该为这一日早作打算。”
“如何是我?”苏都亭连声喊冤,“,师父,是苏秀,是苏秀——”
崔述手掌一动,从后颈滑到咽喉处,铁锁一般,牢牢扣着,“秘道所在,从何处得知?”
苏都亭抖如筛糠,“是苏秀——”
崔述手掌上移,沿颔骨游走至右眼处,毫无预兆,“扑”一声闷响,血汁四溅,便听苏都亭长声惨叫,一只眼睛已被废了。
万不想崔述突下狠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静若坟场,只苏都亭不住哀嚎。
崔述手指轻移,冷冰冰按在苏都亭左眼上,寒声道,“再有一字虚言——”
“不,不敢,是,是——”苏都亭急急叫道,“我从纸篓中寻回师父废弃手稿,看……看到隐剑阁秘道,探一回,居然拾到三棱血刺,出来时被楼主遇到——”
舒念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当日无论如何也该回去,带走三棱血刺。
一念之差,天人两隔。
“原来如此。”崔述松开手,站直身子。
苏都亭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