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箭离弓,弦声微微。
墨色里,不见来者,只见一簇长银劈风而来,带着凛冽锈味,直冲曲颂今面门。
角落里的小羽奋然起身,挑剑相抵,却被来箭力道震得虎口发麻,箭矢落地之时,他手中的武器也哐当一声掉下。
这动静惊起了栖在桥边的老鸹,黑鸟拍着翅膀仓皇而起,嘎嘎乱叫的仓皇之中一个清越又带着轻蔑的少年音传来。
“这些老鸟乱叫聒噪,瞧着听着都让人心烦,我只是想一箭解忧,先生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来者一把将手中的长弓背上肩,他身量高,肩宽,猿臂,细腰,长腿,一身简单的灰衣穿得利落潇洒,而曲颂今对上他的眼,一怔。随即,他无声地垂下眼。
较之曲颂今的沉默,秋乐的打量肆无忌惮,他逐步走近,在昏暗的环境下,也能感受其目光如炬。
因他之前的举动,赵起朗薄斥一声,“元公子,不可无礼,这是前任国师曲颂今先生。”
秋乐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抱拳施了个礼,姿态低,可语调属实让人心生不快,以至于小羽横在曲颂今跟前,仍持着剑不肯退让。
一切都明了了,什么元公子,老鸹的声音仍在,狼狈中又带着嘲笑,他不像刚才那般咀嚼疑惑京城中哪来的元姓之人,只是蓦地想起那日在马车里,自己透露给秋露,已经有人带着目的,向她那个怀揣身份秘密的三弟接近时,那双清凌冷静的眼下,是已经快藏不住的紧张慌乱。
她很在乎秋乐,她此时又是否知道她在乎的这个弟弟,被人直接叫做元公子吗?
就那日亭中的表现,秋乐应该也很在乎她。
元姓的身份戳破了才是武器,他若是在乎又为什么会将自己卷进了Yin谋阳谋,令自己的姐姐平白担心?
曲颂今遣退小羽,走过去,一边笑着一边递过去一杯酒,“无碍无碍,公子恣意无拘,我们也不要以寻常仪轨束着他,今夜齐聚琼鹤梦是为了一致之为,不要因为无礼有礼,规矩不规矩,坏了论事的性致。”
他这般说了,秋乐反而神色一紧,但很快收敛起来,接过酒,极其痛快地一仰而尽。
剑拔弩张的氛围弥散在曲颂今的三言两语之中,秋乐就坡下驴,接下来赵起朗的转圜之后再转正题,三个人很快说起朝中乱况,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见解相似,意见相投,酒局后半场,赵起朗明显因为彼此的志同道合而露出满意及向往的笑容。
曲颂今沉疴积体,众所周知,待到子时三刻,他便扶着额,醉意朦胧地说自己该回去用药了。
他离开,秋乐没多久也向赵起朗告退,赵起朗尚未尽兴,聊表失望之余又叮嘱他几句,这才放人。
秋乐顺着楼梯才下两楼,便有人前来引路,等到前头的小厮拉开厢房的门,他看见神色清醒的曲颂今坐在窗边。
酒局上,两个人都装作第一次见面,但他们都知道,这却不是今夜的唯一一次见面。
“秋三公子,过来喝杯茶醒醒神吧。”
在赵起朗面前,他一直叫秋乐元公子,而此时,却直白的喊他秋三。
曲颂今的口气不复之前假装初见的圆滑,他随意且散漫,甚至还能品味出一丝隐秘的亲切,秋乐还没有过去,他便抬腕,给对面的杯子倒上一杯。
秋乐见不得他,冷笑哼着单刀直入,“我以为,易王或是七殿下使美人计,也该选个年轻些的人。”
曲颂今挂着笑容,笑容里似有对小辈的包容,他打马虎眼,“美人计?什么美人计,方才殿下又同你说了什么新计谋想法了吗?”
“曲颂今,别同我弯弯绕绕,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他冷眼看着,手慢慢摸上腰间的匕首,“你费尽心思接近秋露,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替易王在朝中多挣些支持,还是希望她为你做什么事?”
茶盏上面,蒸出一团袅袅散香的白雾。
曲颂今的神色藏于之后,令人看不清楚,秋乐的话,似乎勾出了他的回忆,这次他的笑声倒是货真价实了,“费尽心思接近你姐姐,这点你倒是说反了。”
其实有很多佐证,能证明是秋露更为主动,比如有贵女前往劳什子荷花巷子而传出的各种猜测猜测,只是他从来都认为是有人诱使了秋露,但曲颂今此话一出,下了定论,秋乐暗中咬紧了牙关。
“好笑,论才貌品性,论身世背景,她甚至还有太后作为靠荫,大好男儿任她挑选,可她为什么会费尽心思接近你?你凭什么?凭你昔日照亮大郑,可已然明日黄花的容貌?凭你还不算功成身退,就行将就木,成了老弱病残?”
曲颂今神色没有异动,倒是对面的秋乐越说越恼怒,即使他努力克制,曲颂今也能看出端倪,他不禁疑惑,秋乐今天是作为一个弟弟来为她的姐姐,鸣不配的吗?秋乐对秋露的在乎比他想得更深,也比他想得更为病态,面对这样的情况,曲颂今知道如何戳他的肺管子,可是话到口边,他还是吞了回去,毕竟秋乐还算她的弟弟。
“你对我意见很大,我理解,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