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银锭子也有数百两了,但比起里正手里的东西就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意思,侄子们心里总归不大得劲,觉得他出了这样大的力气,应该多分点才对。
不知内情的乡民们全然不曾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们已经感恩戴德到要给里正下跪。
里正:“切莫耽搁,里头还不晓得什么情形,就算有粮食,泡在水里太久也没办法再吃,赶紧去寻粮食要紧。”
乡民们如梦初醒,纷纷扛上家伙寻找密室的入口。
进去后果真看见堆成小山的粮食。
想必乔掌柜建造密室时耗费不少心血,纵使外面大水漫灌,密室中的水只堪堪到小腿的位置,最底下那层粮食泡在水中太久已经发霉,而上头九成粮食却不曾坏掉,乔掌柜吝啬一辈子,舍不得享受半点富贵,到头来尽便宜了旁人。
乡民们不复之前软绵绵没有力气的模样,争着抢着把粮食扛到自家去,生怕落后一步比别人少拿了。
织女镇的人不像东小庄般有过共同逃难的经历、凡事讲究平摊,对于他们而言,抢到多少就能拿多少、有便宜不占就是活王八。
乔掌柜密室中藏的家当委实不少,手脚麻利的能扛回家五六袋粮食,少的也有两三袋,总归不至于在荒年里被饿死。
等抢完最紧要的粮食,人们也不放过堆积在里头的绸缎绣品,缎子泡在水中太久再没有往昔的光泽,拿出去卖也无法卖出太高的价钱,可牙缝里的rou也是rou,总归是个进项,人们几乎没有犹豫就把缎子并地窖里头的被褥家什给搬了出去。
转眼间,乔掌柜积累几十年的财富被扫荡一空。
里正对儿子感慨:“你说乔三汉汲汲经营大半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到头来还不是咱们的。”
里正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嘲讽,他老早便眼馋乔三汉的宝贝,看来发大水也并非坏事,既让他得到乔三汉几乎所有的金银、又让他拿乔三汉的积攒的粮食做回好人,重新在织女镇确立了自己的威风,可谓一举多得,就算乔三汉还活着,知晓此事后也得被气死。
织女镇所有人欢欢喜喜,那段时日里正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退过,所有人都当他是因为给整个织女镇谋到活路而高兴,只有里正自家才晓得他到底发了笔多大的横财。
里正吩咐儿子:“等过些日子外头安定下来,你跟他们几个去城里买些香烛纸钱,乔三汉给咱家做了半辈子活,我们总得烧个纸钱让他在地底下过的舒心点。”
说着,里正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并非里正张狂不稳重,无论谁突然得到这般多的财富都平静不下来。2
正因如此,里正这段时日几乎完全忽视了东小庄,若非七叔公跟他说起,里正竟不知道王宝兴已经死在了洪水里。
“什么?隔壁那个童生老爷人没啦?”
七叔公感慨地点头:“是呐,听说东小庄都在给他整治棺材啦。”
作为织女镇陈氏宗族里辈分最高的人,七叔公跟王宝兴的交集不算少,他之所以前来找里正,就是为了探探里正的意思,商量是否去吊唁。
别看只是吊唁这等小事,里头的名堂却不小。
如果当作无事发生,意思就是织女镇跟东小庄继续过不远不近、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去吊唁的话,则代表全然接纳东小庄是自己人、往后可以互结姻亲成为彼此的倚仗。
织女镇的人在洪水中死去大半,而被嘲笑成旱鸭子的东小庄仅仅没了二三十人,这并非他们头一回见识东小庄的实力,却是最深刻的一回,东小庄着实不可小觑,再过几十年他们站稳了脚跟,必定有一番造化,七叔公的意思是尽早同他们结交。
或许觉得七叔公的话有道理,里正说:“等明个儿我亲自过去瞧瞧。”
见到里正时,王宝兴的尸骨已经运了回来,他唯一的儿子崇运跟王氏族里最年长的子侄重新给他收敛了尸身,埋葬的地界就在东小庄不远处。
下葬时,里里外外围满了族人。
无论男女老少皆满面带悲戚之色,有人甚至当即伏地痛哭,或许他们亲人死去的时候他都不曾如此悲痛过。
王宝兴对于东小庄而言,不只是村长,更是带着他们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引路人,倘若没有王宝兴,绝大多数人恐怕都得在死在逃荒途中,在东小庄众人眼中,王宝兴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然而,如此大公无私的族长、如此受人爱戴的族长竟悄无声息离开了人世。
刘福贵已经泪流满面,他顾不上擦拭眼泪,只不停给族长烧香祈福,既然仙人肯眷顾自己,刘福贵愿意把剩下所有的灵力都转移给族长,盼着他死后能够位列仙班,再不用忍受世间纷扰。
有人号啕大哭、有人低声抽泣、还有人一个劲儿不停对着王宝兴的墓碑磕头。
墓碑是族人自己搬来石头、一点点磨平,又求唯一识字的木槿在上头写了碑文,他们照着碑文的形状一笔一笔刻上去的。
灾后家家户户受到重创,崇运不想这般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