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自家的存款和朋友的帮助,他凑不到其他资金,甚至所有人都在奇怪他为什么要拒绝一个大资本家的注资,他们说餐饮做的是品牌,只要还打着步家菜的牌子,谁拿控股权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说现在效益不好最害怕的就是资金链断裂,勉强自己承担地产真是自寻死路;他们说人家比尔盖茨的股权都没有超过20,你何必非要全盘把握?你步微只是个眼界狭窄的美食家,并不是一个聪明通透的企业家。
置身事外的人可以满嘴跑火车,反正又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而是步家历史之沉重、发展之艰难又有谁会在乎呢?
他们喜欢捡自己顺口的话说,毫不在乎是为谁造势为谁煽风,有很多时候我们遇到的情况就是这样,一个动向一个暗示,再加上有心人的揣摩,就形成了千篇一律的舆论,然后最主流的言辞会被当做真理,当成唯一的真相。
逆流者不可避免地会被孤立,所有人都说你不应该这样的时候,坚持就成了最难的事情,而困境之后是更深的困境,一个槽糕后面还有一个是更糟糕,似乎在很短的时间里聚集起来无数的艰难险阻,实际上不过是隐藏在平静河流下的礁石,当现金流量渐渐干涸,它们就会露出嶙峋的礁石和无数陷阱,令人寸步难行。
晚上回到卧室的步微分外疲惫,可爱的小儿子从妈妈身边的翻身而起,扑到父亲怀里,从睡衣口袋中掏出一叠纸张塞进他手里。
爸爸辛苦了,我和哥哥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交出来啦,妈妈的她自己给你。
将儿子小小的身体搂进怀里,脸上传来柔软的触摸,妻子温柔的目光有强大的魔力,让一位年近五旬的老人shi润了眼眶。
他捏着属于儿子的财产手指颤抖,想塞回步朗宁鹅黄色的维尼熊睡衣中却被小手死死按住,清澈的童音差点要哭出来,直到父亲将纸张全部珍重地放入自己的衣袋又按了按才安心地亲了父亲的脸。
有人说,现在不懂得合作就是不懂经营,全世界的国与国在合作,跨国企业之间也在合作,任何一个企业想做成小而全或者大而全的企业的想法都是错误的,但谁又能保证你选择的合作伙伴就是那么合适呢?尤其是两方的理念和文化存在着根本的冲突。
真要选择合作伙伴,需要投资方,也不能选许先生那种的,步微狠狠地想到,犹如一个坚决不同意将女儿嫁给文盲地主的老学究,顽固,只是一味地顽固。
因为除了顽固之外,他没有任何武器。
为儿子准备的成长基金和妻子的私有财产,在维持步家运作上无疑是杯水车薪,将很快地在持久的旱季中消耗干净。在中国这样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潜规则无处不在,如果步家不和许先生合作,那么还是争取不到来自官方的公务宴请,哪怕步家另得贵人提携,也必须在更广阔的领域里寻找新的利润点,那更艰难。
从前的夜夜笙歌现在隔三差五才能出现,萧瑟的秋意越来越深,正如许先生说过的围而不攻,现在的步家只能坐困愁城。
曾经以为自己会开创一个新时代的步朗尼收藏了所有的傲慢和自以为是,脱下交际用的华丽衣服,抹掉眼底的唯我独尊,他每天平静的上学听课,闲暇时和厨师们一起收拾厨房打扫清理,用最淡然的态度坚持着决不妥协的立场。
这样的转变是令人吃惊的,看到步朗尼挽起衣袖带着围裙忙东忙西,最惊讶的人是陶星明,他赶紧要伸手帮忙却被对方轻轻挡开,“陶师兄,你忙你的。”
“可,这些事不该你来干啊。”陶星明为难地说。
“没关系,现在没请清洁工嘛,服务员也少了四个,”步朗尼开朗地笑道,“我也干不了多少活,还是你们比较辛苦,真是谢谢了!”他自然而然地对陶星明鞠了一躬。
不得已最先从削减人手和节省日常开始开始,紧张感很快会蔓延到方方面面,除了最核心的这几位厨师,其他人不得不开始担心自己本月的工资。
也许在某一天早上,有一位领头的厨师不再出现,那时其他人也再无需顾忌,他们尽可以另投门庭也有足够的能力自立门户,他们终将脱离步家的支撑来成就自己的人生理想,这个时代没有教会我们“忠诚”,而“服从”不过是一种简单的惯性,当一个人成长到足够的高度,能束缚他的不再是威慑力。
或许在吕永身上还残留着对步微的忠诚,这样显而易见的美德甚至连许先生都不忍心加以破坏,他没有用金钱那么低俗的手段去试探吕永,他也怕自取其辱。
还有黎向荣,从他进入步家的时日和目前的待遇做出考量,许先生直截了当地问他想要多少钱就可以改变立场,他尽可以拿着一大笔钱去自立或者学习,也可以玩乐着等待许先生将步家收入囊中之后再来工作,继续做这里的厨师,这个条件不可谓不宽松,然而黎向荣想也未想就拒绝。
“你再好好想想,”许先生可刻意按动着计算器,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显示着银行转账的页面,定下来的金额可以在几秒钟之内进入黎向荣的个人账户,然后再几秒之内黎向荣的手机会接到确认收款的短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