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还不够高,阳光顺着她推开时门沿的移动逐渐投入室内,在殿中平整陈设间拉出一道瘦长倒影。
在这片光影里,一人转过头来。
陌生又凌厉的脸。
关中男子大多粗犷,不是清俊长相。李承弈身上也不带一丝半点温润气息,是极为英挺的眉目。
但同这个男子相比,仍然Jing致得太突出。
他的右脸颧骨到下颌处,有一道寸许伤疤,在肌肤表皮虬结出可怖痕迹。正面看或许不明显,侧朝向时,伤痕一览无遗。
连目光都是,一瞬就蒸腾起锐利。
云弥脚步一顿——她不知有外男,这样自然失礼。好在李承弈已经大步走过来,挡在两人之间,低声问她:“醒了?”
“嗯……”她连鞋子都没有穿好,悄悄将鞋缦缩进裙摆里,“我不知来客。”
“无妨。”他低头看她情态,将脸边头发别过去,“你先回去。”
她慢慢“哦”一声,没有原因的可爱。他不由得笑,戳了戳她头顶软趴的发髻:“去梳头。小麻烦。”
又温声安抚一句:“今日我就在府中。午间一道用膳食。”
她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捂了一下发顶,转头就又急匆匆跑掉了。
他回头时都还有些笑意,抬起眼睛后却微微一怔——眼前人明显将注意力凝固在了殿外。
笑容立时就没有了,平声喊他:“征怀。”
蔺觉山收回目光,同他对视片刻,淡然一笑:“不曾听说殿下已婚配。”
“……还不是。”衡阳张牙舞爪,李承弈可以置之不理,此时却莫名有些较真,“不过会的。”
两个人说话声音小,蔺觉山虽听不见,也能感觉出这位殿下举手投足间与平日作风极其不同的那种温和。进出书房都敢这样随意,绝不是寻常媵妾。
但东宫没有太子妃。
长安贵族男女间从来就是剪不清理还乱,他赴京才多久,都不知听兵士仆妇闲谈过多少风流事。唯独没有太子的,都说他似乎不大喜欢女郎。
原来藏得这样好。
“臣继续说。”蔺觉山颔首示意,“殿下方才问金城郡,的确该去。依微臣所知,金城郡内设有一处回纥驻所,负责转运大殷和回纥王帐往来消息,使臣大多通两国文字。殿下若有顾虑,也可带一名通晓回纥语言的汉臣同行。”
“我会去鸿胪寺挑随行的译语人。”李承弈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但愿别又是魏清源培植。”
蔺觉山定声道:“我会断绝这些人与京中通讯。”
“他手是伸得太长了。”李承弈盯着案上纵横交错的棋盘,“我先前没有告诉你,他最重视的长子,早早就外放到渔阳。他在边地如此用心,真不该怪我起疑心。”
“殿下以为——”
他摇摇头:“我不知他要兵权做什么。”
蔺觉山沉默一瞬,突兀道:“那位娘子——”
李承弈抬头。
“是魏公的女儿。”试探时口吻都十分沉静。
“知道我为何信你吗。”他却只是反问,“因为你告诉我,你的父亲死在定襄。”
蔺觉山一顿。
“她这两日一直在,”李承弈自顾说下去,“我还肯让你来。”
两个人都许久没有说话。
最终是蔺觉山起身,拱手行礼:“微臣明白。”
就是无论要做什么,都不准伤害这小娘子。
李承弈满意了,起身要走,过他身前时又停一步,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抬了抬下巴:“我的小娘子是好看。”
“但下回不准再盯着。昏礼时我就请你。”
回房也没见着云弥,问了侍婢才知她去厢房检阅冬装。一时哭笑不得,想去捉人,还未迈出殿外,她已经抱着一些衣服跑回来,一边展开一边叮嘱:“这些不可再穿了,不防风的。殿下不想扔,就叫人缝一缝。”
她说她的,压根也不看他。
“阿弥越来越能念了。”李承弈扶额,“但我当真不是今日就走。”
“我知道。”她仍旧在翻看针线落脚,“但阿姐下月就出嫁了,我怕我再不方便过来。”
“你二姐?这样快?”
“也不快了。阿姐同程家郎君去年底就定下了,六月才成婚呢。”
他不吭声,望着她认真做事时格外清润的侧脸弧度,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程毋意从前是他伴读,比他还小几个月。
原本……
好在云弥也很快意识到他恐怕又要吃心,抬起脸看一看他,只是问:“殿下上高速!想写了(●≈ap;039;?≈ap;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