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天子没有回寝宫,大理寺上下倒是彻夜未眠,先后抓捕了西厂几个大的头目。
孙总管自是矢口否认,还说殊丽在陷害他。
“陛下圣明,老奴冤枉!老奴要是真有刺杀的意图,怎会让宫中的绣女缝制刺客穿的衣裳?要找也是找宫外的裁缝,再封了他们的口!”
陈述白端坐在大理寺卿身旁,不紧不慢转着玉扳指,示意大理寺卿继续审问。
大理寺卿厉声道:“笑话,从宫外运送衣裳,要经过层层监察和登记,你做了那么多短褐,要如何向看守宫门的侍卫解释?”
布匹的监察没有衣裳那么严厉,孙总管有本事将粗麻运进来,却没本事将成衣运进来,这便能解释他刁难尚衣监绣女的行为了。
孙总管一脸冤枉,又开始为自己辩解。
陈述白撩了一眼,示意冯连宽将一叠密函交给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双手接过,当堂拆开,阅读了几行就惊得手指打颤。
“你和榆林侯有频繁往来?”
榆林侯被杀一事还未平息,又牵扯出了西厂,这可是惊天的大案子啊!
孙总管愣愣看着散落在案上的书信,一时哑然,朝廷是如何截获的?
见他的反应,陈述白已然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孙总管是榆林侯在朝廷的内应,是日后能与榆林侯里应外合的势力。
在截获书信后,陈述白之所以没有立即抓捕孙总管,也是在放线钓鱼,想看看孙总管还有什么后招,果不其然,来了这么一桩刺杀。
榆林侯虽死,但有些旧部冥顽不灵,还在秘密谋划。而今,有孙总管的招供,陈述白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那些旧部赶尽杀绝。论心狠,谁又输给谁呢。
今日阖宫上下都在讨论西厂的事,殊丽无意针对西厂,也没那个本事,她针对的人,只是孙总管。
遽地,甬路拐角传来一道声响——
“以渔!”
殊丽早已在元利康探头时就瞧见了他,本想装作没看见,却被对方拦住脚步。
鉴于前几次被拂了脸面的经验,元利康没有多余废话,单刀直入:“这回真有事,天大的喜事!有人给咱们来信了,你快看看!”
殊丽眉眼淡淡,没有去接,“元大人的事与我何干?”
“以渔!”元利康又拦住她,当着她的面拆开信,“你先看看是谁寄来的!”
殊丽随意扫了一眼,被信的开头吸引了视线。
“吾弟阿康,见字如晤,声息可辨。为兄隐姓埋名,暗藏榆林,负重十载,终可以真面目示人”
二舅舅!
殊丽总算接过了信函。
原来,二舅舅没有失踪,而是去秘密执行任务,以另一重身份活在世上。
元无名,真的是他!
信上说,他至今孑然一身,收了一对孪生兄弟为义子,一个唤元栩,一个唤元佑,再有半月就会来京任职,一个入兵部,一个入礼部。
信中还提到了她,只言片语,是在向元利康打听她的踪迹。
殊丽扯了扯嘴角,难怪元利康忙不失迭找过来,是怕二舅舅与他算账吧。
冷静下来,殊丽叠好信,递还回去,“元大人找错人了,这里只有殊丽,没有姜以渔。”
即便寻到了二舅舅的消息又如何,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二舅舅会待她如亲人?还有那两个没有血亲关系的表哥,会真心拿她当妹妹?
罢了,她对亲情早已失望透顶,不希翼就不会失望,全当不知道这回事吧。
半月后,雨止雾散,夕阳照射入窗,绚烂夺目。
宫中充盈着芍药香,有飞虫伴着那股香气扰人静梦。
殊丽从老爷椅上醒来,拿起落在毯子上的团扇驱赶飞虫。
屋里闷热,她推开支摘窗,正巧瞧见禾韵和木桃等人在踢毽子。
木桃听见动静,弯起一双乌黑的眼睛,“姑姑一起啊!”
殊丽笑笑,“我要沐浴,你们玩吧。”
她关上门窗,脱去裙裳,刚要跨进浴桶,忽听门外有人来捎话。
“殊丽姑姑,陛下今晚邀请元大人到燕寝下棋,让你穿戴整齐些。”
整齐些?殊丽自认老实本分,哪会是穿戴失仪之人,除了鞋袜那还不是陛下的意思,让她套着那对破铃铛来回地走。
“明白了。”隔着门板,她有心问道,“敢问小公公,陛下今晚邀请的是哪位元大人?”
看来,两位便宜表哥已经抵达京城。
门外响起小太监的答话:“是兵部的元栩大人。”
殊丽只知道元栩是孪生子中的哥哥,再无其他信息。
收拾妥当,她迈着莲步去往燕寝,丝毫没有见到亲人的紧张和喜悦。
走进外殿,接受完老尚宫的搜身,她系好扣子来到珠帘前,歪头向棋桌的方向瞧了一眼。
天子面朝珠帘而坐,而另一人背对着她,身穿绯色官袍,背脊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