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西启?见闻
青玉身子本未好全,经朱明照那番折腾后病又加重几分,连日来只得卧床修养,连殿门都不出。他本就生性冷淡喜静,故并未觉得这如坐牢般的养病时光有多难捱,每日只在屋中读书练字,研究琴谱,日子倒也过得清净自在。
一连半月,朱明照未曾再来搅扰青玉,只差人送了张新的蕉叶古琴。这琴形制样式和青玉之前用的那张相同,但材质工艺都是顶好的,一看便知极为珍贵。
不过青玉却再未抚过琴。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青玉自得悠闲,但幽潇馆内却似乎并不太平。他已好几次有意无意间听到下人们窃窃私语讨论最近殿内总是丢东西,更有负责掌管殿内器具的宫女直接告来了他面前,说觉得朝露最近举止古怪。
青玉虽一向无心这殿内事,但想到一向做事勤勉的朝露近日居然多次分神,而且请假次数也变多,他还是不禁多留意了几分,几次夜半偷偷跟着朝露,看清了她到底在干什么。
傍晚时分,朝露照常进屋来点火烛。火花扑闪两下将屋子照亮,朝露套上灯罩后便要退出去,却听青玉翻过一页书,漫不经心道:偏殿暖阁的花樽被收走了,今夜不用去了。
朝露惯常应答一声,她心中装着别的事,没有细想青玉的话,还以为不过就是一句平常的嘱咐,待转身要走时,却倏然回过味来,不由得脚步停滞,全身冷汗,她僵硬地扭头小心回看向青玉。
青玉倚着靠枕半坐于床榻间,面色平淡无丝毫反常,他目光甚至都没从书本离开,整个人看得仍然专注,仿佛只是碰巧想到了这件事而已。
朝露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到了青玉面前,肩膀颤栗抖若筛糠,低头哭着道:主子,朝露错了
青玉这才搁下手里的书,言辞少见的带了几分严厉:朝露,你比我在宫中待得时日久,当知偷盗宫中财物乃是重罪。
经过相处,青玉知朝露秉性,她应是有苦衷的,眼见朝露哭得泣不成声,青玉心有不忍,放轻语气道:说吧,是为什么?
前些天收到家中弟弟来信,说我娘我娘病重。朝露家贫,父亲早亡,弟弟妹妹又多,进宫本也是实属无奈,家中原本只靠我进宫的月钱和我娘给人浆洗衣服度日,现在我娘她病得厉害奴婢,奴婢是实在没了办法才走这条路的,主子,朝露再不敢了!再敢不敢了!朝露说着砰砰砰叩下几个响头来,眼泪断了线似的止不住。
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朝露跟青玉差不多大年纪,青玉哀叹口气,伸手扶她起来,又拿出自己的钱袋子递在她手里,道:这些你先拿去用吧,希望能帮上一点儿忙。
朝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没想到青玉不仅不责怪追究,反倒肯去帮一个下人,于是乎哭得更凶了,主子,你真好,朝露从没见过你这样好的主子,你是西天的佛祖,是观世音菩萨转世
青玉听得不由笑了,忙制止住朝露无休无止的马屁,好了,别哭了,再哭脸要成花猫了。
朝露抹着泪也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她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眨巴着眼睛小声道:主子,奴婢有个负责宫中采买的同乡,这次就是他帮奴婢带东西出宫换银钱送到家去的,主子若是有什么想带出宫的东西,奴婢可以找他,他是信得过的。
青玉转念一想,写了一封信来拜托朝露请那位同乡带给春娘,信中无非是报平安,请春娘勿挂念云云等安稳之语。
朝露正要去接那信,青玉拿着信的手却向旁一晃,令她扑了个空,她不解地望向青玉,却听他一本正经地再次嘱咐道:以后不许再犯险了,银钱若是不够,大可再来找我要。
朝露感动得泪花又要涌出来,她忙抽抽鼻子,点点头。
时当孟夏,草木清稠,花鸟繁盛。
青玉一连大半个月不曾出门,如今天光正好,朝露今日不论说什么都非要拉着他出门走走散散心。总在屋中憋着,是会生出毛病来的。
拗不过朝露,青玉只得答应了。
徐徐暖风绕过亭台楼榭,染上秀木芳花的清淡甜香,令蜂蝶陶醉翩跹。御花园的杏花开得正艳丽浓烈,一眼望去整条道上都如雪如雾,清风一吹,花瓣便冰绡裁剪碎了似的慢旋舞落,扑进人怀里。
呀,这花开得真热闹。朝露女孩子心性,见花开得好看,忍不住折下一朵来簪在鬓边,装模作样地嬉笑着问青玉:主子,好不好看呀?
青玉喜竹不爱花,他正轻轻拍打落了一身的胭脂琼瑶,见朝露欢喜,便故意逗弄他道:不好看,趁得你更黑了。
朝露当即撅嘴跺脚,抓了一把地上的落红朝青玉扔来。
青玉忙拿袖袍遮住脸,笑着连连躲避退后。好不容易刚拍打干净身上,可不能让这小妮子得逞。
二人到底年纪不大,这时候都玩心大起,你追我赶,正在兴头上。
忽然间一阵喧杂吵闹声隐约传来。
绕过假山,青玉看见一群内宦正围着一人拳打脚踢。
那人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头,一张英气俊朗的脸上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