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京城时已近仲夏。
崔慈肩上伤口略见好时就先行一步,此行耽搁的时间颇久,点了几人快马回京。
照慈那日热毒发作过后,连着几日歇在崔慈的马车上,托辞身体欠佳,谢子葵亦负伤,兄长照料更为细致些。崔慈走后,她一派负荆请罪的架势回到了谢子葵身旁,一顿哄骗,总算把这事儿敷衍过去。
谢子葵虽有心同她好生详谈,但也架不住她更胜往昔的体贴细致,伴着一路美景,再大的不满和怨气也消了下去。
这一队车马再是低调,也免不了城门口的仔细盘查。
好在九华在照慈示意下给京中递了信,当日早早有南宫舍人在城门处等候。
入城已是晌午,舍人为他们领路,带他们去燕王在京中的御赐宅邸。那位舍人隐晦地暗示照慈快些安置,圣人知晓她今日进京,不日设宴,她初来乍到,还望她稍作准备。
照慈含笑应下,为了感谢他的提点,送上了不逾矩的礼物。
谢子葵也和她暂时分别,衔刃山庄在京中有产业,他得先去拜访长辈,待京中事毕再来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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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在京中的府邸算不上大,然则燕王受封之时,今上为显天恩浩荡,又感其不世之功,京中王邸亦近百丈,内有百楹屋舍。
王邸东侧设殿,中为居所,西边则是闻名京城的钟园。
管家已带人候着,照慈领着太行他们自大门而入,府中仆从夹道而立,见她身影,齐行跪礼。
此时几道笔直的身影便颇为显眼。
其中四人不必言说,是崔慈的庶弟庶妹和燕王的姬正。这位姬正出身北地,主动提出入京。燕王感念她离家千里,碍于王妃的缘故,虽未给她提位份,但她的吃穿用度和对她母家的照拂一应比照侧妃,旁人也都尊她一声夫人。
另外一人却是面生,面色略显暗黄,五官端正却过于平凡,大约走进人群便再难一眼认出。照慈走动间端详着他,待瞧见他头上逍遥巾,又见得那对黑眸时,微微一哂。
夫人揣着盈盈笑意同她见礼,跟在身后的弟妹们也带着客套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眼神里满是陌生。
见她瞧着那人,夫人和她解释道:“先生是王爷故交的幕僚,听闻世子入京,我等又即将回北地,特来打点事宜。”
照慈装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感激,和乔装打扮过的崔慈客套了两句。
众人行至花厅,海榴把先前备好的见面礼呈上,照慈接来亲手奉上,待送到那位二妹妹面前时,她眼睛一亮。
槿娘要比她和崔慈小个三两岁,早已及笄。常理来说应当已经出阁,只是槿娘不喜京城,又生性爱闹,早年间给王妃递了好些家书,终于得了首肯,她的婚事容她回北地再议。好在本朝女子并无繁重枷锁,像她这个年纪还未出嫁的,也大有人在。
“一别数年,二妹妹出落得越发漂亮大方了。”
槿娘闻言,动作迟滞一瞬,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回王府时尚且年幼,多谢世子记挂。兄长而今英挺更甚。”她暗忖这位兄长稍显亲近的态度从何而来,笑颜里仍是兄妹久别重逢后的孺慕之情。
照慈笑道:“当年你我和表姐一同听讲的时光虽是短暂,但我也时常想起。”
此言一出,槿娘的疑惑浮于面上。连一旁默不作声的崔慈都投来注视,与皮rou贴得严丝合缝的面具上都显出些许怪异。
“兄长怕是记错了,我虽在府中亦有西席教导,但如何能同兄长一道听大儒讲学。”
照慈怔愣,嘴唇微动,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气氛霎时冷却,夫人见她神色有异,只当她是真的记岔了,因被槿娘直白地拂了脸面而恼怒。夫人忙打着圆场:“世子这是想和兄弟姐妹多多相处呢。待世子日后得空归家,自有机会。”
她讷讷点头,道正是如此。不经意间和崔慈四目相对,瞧见他目光中的探询,她不知为何慌忙转开了眼。
众人寒暄已毕,夫人领着照慈朝收拾好的院落而去。
照慈见那“经晖堂”三字,大略看了看其中布局,却未再入内。一直观察着她神色的夫人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她视线在夫人面上梭巡一圈,亲善不似作伪。她指了指那牌匾,答道:“既此处也名经晖堂,那我就不能住了。京中人多眼杂,免得惹人诟病。怕是要辜负夫人好意了。”
燕王在正经王府中的居所亦叫经晖堂,她眼下不过是个世子,甚至承袭王位的可能性并不高,如何能住在这个地方。
夫人略瞪大了眼睛,檀口微张,很快换上了十足的歉意,仿佛这的确是无心的失察。
她连连致歉,委婉地诉说着这些年在京城因着尴尬的身份,同其他女眷走动不多,不曾Cao持过这些事宜。又想着要将最好的地方留给她,一时疏忽,差点酿成大错。
照慈自然同她演着一家亲的戏码。
好在他们料想到日后她会在府中筹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