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今日是法会的最后一天,内外坛中为做圆满供皆有颇多杂事。崔慈脸上掌印消退,自然也被拉到前头去帮忙。
照慈便带着谢子葵去客堂用朝食。
一路上谢子葵还在问着同崔慈相关的事,先问这位兄长叫什么名字。
他们俩相识时,她便自称崔慈,相隔千里,严州府对那位燕王世子的名姓没有那么熟悉。如今倒不好把自己的名字安在崔慈身上,她告诉他兄长不喜被称呼俗家姓名,只称他恒净即可。
谢子葵又问他怎会来到江南做个居士,她张口就来,道他俩乃双生子,母亲孕期受惊,是以二人生来都体弱。后有高僧掐算命格,他们家杀伐气过重,有损崔慈性命,便将他送到南方寺庙修行修身。
也多亏她常年谎话连篇,谢子葵觉得甚是合理。
行至客堂,里头坐着林家许多人,她拉着他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
人多眼杂,又有谢子葵在侧,当然不能叫十二月出来替她分担食物,想了想,就告知知客僧只要一份食物。
谢子葵朝她面上一扫,看见她眼睛略显浮肿,白净的面皮更加压不住眼下的青黑,一副憔悴的模样,便知晓她大概又是没睡。睡眠不规律的人吃饭也是不规律的,想来此刻她根本没有胃口。
一路同行,这人的奇怪作息他是知晓的,后来变得熟稔,他常常耳提面命要她调整过来。话语肯定是没有作用的,直到他丢掉脸皮时不时蹭上她的床榻同睡之后,她才被强行逼迫过上了一段时日的正常生活。
他就知道,没有他在旁边,这些事情立马又被她抛之脑后。
看来,日后还是要和她一起睡啊。
同知客僧多要了一碗清粥,细细吩咐里头加上些糖,好说歹说让照慈吃下大半碗,他这才用起了自己的饭食。
待他吃完,趁着知客僧还在此处,照慈问起谢子葵的住宿问题。
知客僧为难地告知他们,暂且没有寮房可供居住。
林家不乏有旁支从外地赶来参加法会,是以居士寮房都被占满。周遭受灾,车马难行,即便法会结束他们一时也不会走。而即将空出来的院落又早早被他人定下,实在分不出来。
谢子葵皱了皱眉头。住在哪儿他倒是无所谓,但照慈原本是叫他在城里等他,他是怕她借机让他离开。
照慈在心里大肆赞扬了一番林家人替她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她没想着叫谢子葵离开,这样就显得她太不柔情了。
她只是顺势提议道:兄长住了一间寮房。若是如此,你去睡他那间房,我同兄长挤挤便是。
他闻言下意识地反问:为什么不是我和你睡呢?
话刚出口,见她挑了挑眉头,他自己先察觉出不妥,耳廓泛红。
毕竟此时他还把崔慈视作伴侣家长,若他真要和照慈在这位兄长的眼皮子底下同睡,放在寻常男女之间,可以说一句无媒苟合。
谢子葵自诩正直青年,从他取字持春亦能看出家训如何,他对自己尚且还是有几分礼义和道德要求的。
于是他只得哼哼唧唧地应下这个提议。
*
法事未歇,各殿设作外坛皆有僧人仍在诵经,照慈不欲凑热闹,到底这独姓水陆是为了祭拜和送别林家人,便同谢子葵随意走走。
栖寒寺无有山门,两人晃荡着走到了琉璃照壁处,她把那日知客僧给她介绍的说词照搬过来,现学现用。慢慢悠悠扯了半晌,这才发现有个满身脏污的少年站在那里,踌躇地看着寺里的方向。
照慈眯了眯眼睛,不,不是少年,这是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只是她穿着一身辨不清本来颜色的破衣烂衫,脸上全是泥巴和尘土,又戴着顶不lun不类的僧帽,模糊了她的性别。
小姑娘也注意到了他们,眼睛顿时一亮,大概是想开口说话,但她看了眼自己的打扮,一时没敢上前。
照慈亦注视着她。
却是谢子葵打破了这隐约的相持。
向来古道热肠的青年讶异地开口:呀,好脏的小孩。小弟弟,你要做什么?
小姑娘显然发现这笑yinyin的红衣青年更好说话,小步走上前来,停在五步开外。
大哥哥我,我从丹涂县逃来这里,可以帮我问问栖流所在哪儿吗?
吴侬软语,她声音软糯,是分外讨喜的女孩嗓音。
她开口时谢子葵也知晓了这是个女孩子,想到衔刃山庄里的师弟师妹们,免不了心疼,一边宽慰着她,一边应允带她去找僧人。
照慈在旁边一言不发地伫立着。
小姑娘娇柔的话语不时传到耳边,她微微蹙起眉头。
终于,她说:跟我来吧。
谢子葵问着小姑娘怎么会孤身一人,她只说同家人走散,一路上靠乡人照拂。
照慈并没有在谢子葵身侧,两个人一左一右走在小姑娘旁边,瞧着是保护的姿态。
她没有加入对话,侧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小姑娘的动作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