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旧厂街拥挤窄小的老式楼里聚集了一批亡命之徒,从二十年前起,这里就是这幅面貌,被遗弃的铁锈地带。失去工作的、欠赌债的、特殊职业的、外来务工的最底层的一群人聚集在蜂巢般的由水泥砖块构成的密密麻麻的小方块里。
周应将自己包装得严严实实,戴着兜帽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甄真没穿校服,只穿着一件旧上衣,一条洗得干干净净的裤子,离开校园,她又回到了本质的贫穷。
喂他们怎么都在看我。周应的目光扫到几名纹身的劳改头男人,不敢再看,一偏头又对上几名浓妆艳抹的低胸连衣裙女郎。
他只知道甄真家里条件不好,可是不知道居然是这样的恶劣条件。这种地方真的适合居住吗?她一个女孩子要是一直在这种地方住,真的安全吗?
你的衣服出卖了你,你穿的太体面了。甄真朝他一伸手。
什么?
现金。甄真说,不给现金,你难道要被抓吗?
呃要多少合适?我这里还有些零花。周应从背后的prada背包里准备取出钱夹,还没动手拿出来,就被甄真狠狠拍在手背上,嘶!
你干什么?他瞪着甄真。
你确定要在这里取钱吗?甄真意有所指。他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眼睛,顿时哑声低头成了病恹恹的鹌鹑,被她揪着领子拖进巷子。
也不是胆小,只是甄真一点也不像个女孩。他本来也看不起甄真,又不是一路人,当她嘴里说出要用非常规的手段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底把她与三教九流划为一类。
你还有多少钱?甄真嘴上说着,却拿过了他的皮夹子,几乎让他以为自己被甄真给绑架算计了,两千块,算了,先当定金给他们。你把李非的活动时间写下来,他时候出校门,什么时候去打架,到时候做个手势,全看你自己愿不愿意。
我们这个是违法的吧。
你想不想要名额?
那好吧。周应的底线真不高。或者说,他们这一群人的底线都是灵活的,见惯了长辈们的违规Cao作,似乎敬畏之心也有所减少。
他磨磨唧唧写了字条,记录了大概时间。甄真接过字条,朝电线交缠的老式楼房走去,周应抱着包挡住牌子,畏畏缩缩跟她走去。他也不要把李非怎么样,最多是弄到脚踝受伤,只要错过选拔就行。
甄真似乎和楼里的人都很熟悉,她微笑着和迎面而来的中年妇女打着招呼。中年妇女膀大腰圆,抱着水盆,叼着烟,斜瞪周应一眼,他不得不愈发缩起脑袋减少存在感。
他还没见过这样的悍妇他接触过的中年女性大多是有一定文化程度,衣着打扮,身材管理考究的。
他不敢问甄真,又怀疑甄真要把他骗去割器官。
到了。
屋内四五个汉子,短汗衫,无袖背心,摇着芭蕉扇,赤脚套着塑料拖鞋,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聚在一起吃西瓜。可是吃得遍地狼藉,一副五马分尸的现场。
甄真其实和他们也不熟,只是单方面注意着他们的行动,后来发现,他们是一群职业滚刀rou,拿了钱什么事也敢做。只要不出人命,钱到位了什么也好说。
她问:接活吗?
看来是颇为熟悉。于是几个汉子也问:什么活?细活做不来。
打个人,没什么难度,打到什么程度我们来定。她又问,要多少钱?
看拘留多少天。轻伤拘留一个月,给一万。
甄真面无表情丢下现金,八千,定金两千。
又给张照片,这个人,你们认认,滑板公园附近,你们随便找什么理由跟他打一架就行。打腿,不要打其他地方。
她平静的口吻让周应心里发麻。她不会是个惯犯吧?专给人解决烦恼?不免多看她几眼,随后他被甄真拖着,问他: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快说。
周应吞吞吐吐,下周,下周之前解决吧。没有时间了。
成交。
一支雪糕。甄真接过便利店员手里的雪糕,撕开包装袋,另一只手拿着周应的皮夹子,你看我做什么?
周应憋着一堆话说不出来,最后硬生生问:你就只买一根?他的呢?这还是他的钱?
我帮你省了两千块。甄真理直气壮,我是你的恩人。
周应没话了。
眼睁睁看着她往马路边走。她的确是极标致的女孩,一身简朴的打扮也无法掩盖她的某些光芒,只不过周应眼里,甄真已经带上了层危险的属性。
哪个正经学生像甄真一样专去懂道上的事情?
你不会要逛逛吧?两人从旧场区出来,坐车到附近的商场,周应觉得这个捉摸不透的家伙恐怕又要榨他的油水。
甄真看着新修建的购物中心,车水马龙,来往行人光鲜亮丽,语调却没什么喜怒:我还没有逛过街,这是我第一次逛街。
周应只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甄真陈述道,如果一个人需要把所有的课余时间花费在打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