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3)
七月流火。
京西南路节度使、忠义侯霍赟率部返襄阳城。
霍夫人元娘一早得了消息,带着幺子英朝与仆从守在了府邸门口翘首以盼。长子与次子自寿春出发,应当还有几日才到,一家人阔别三月有余,如今终能团聚。
朝哥,这回你父亲与两个兄弟都受了封赏,你留守襄阳未能建功,可会心中不快?等待的这会儿,霍夫人便与幺子闲谈。霍英朝的面容在三兄弟中最肖母,眉眼柔和,唇色如樱,一袭朱子深衣,瞧着不像将门虎子,倒有几分书香门第的温润尔雅。
年轻的男子微笑,这个问题于他而言不假思索:俱是霍家的功勋,何来不快一说。又冲母亲眨眨眼:况且,兄长在前头喝风吃泥,我能在母亲跟前尽孝,岂不舒服?
霍夫人乐了:你那两个兄长小时候跟个皮猴似的,一天不打都不行,我只当你最乖巧,如今才晓得,三兄弟里你是最Jing那个。
霍英朝便笑yinyin的扶住母亲。此时街上响起车马声,远远数十骑并着几架马车往这边来。霍夫人一眼瞧见了驭马在前的丈夫,连忙拾阶而下,面露喜意。
霍侯的良驹跑得快,在家宅前停驻。他翻身下马,这边的霍夫人与英朝便已经迎了上来。他的神色中含着笑,唤道:元娘,朝哥。
霍夫人眼里含了泪。丈夫瞧着黑了瘦了,风餐露宿,金戈铁马,究竟是辛苦的。
父亲。霍英朝喊他了一声:儿子幸不辱命。节度领军在外,驻地是不能乱的,父亲将后方托付给他,他将襄阳城料理的很好。
霍侯拍拍儿子的后脑勺:长大了。
一家人重聚的当口,随霍侯回府的车马也陆续到了,其中一辆马车停在石狮子边,霍侯余光扫见,回身走了过去。
霍夫人与英朝不明所以,看向那辆马车。
车帘子由车夫打起来,只见一女子弯着身从车内走了出来。霍侯抬臂,让她搭着下马车,明显是呵护之态。
那女子落了地,抬起头
人间姝色。
这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是花照水,是柳扶风。女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当真观之可亲,见之忘俗。
她穿得素净,未施粉黛,可这一下,仍教霍府的仆从们看呆了眼。
一路护送苏酥而来的亲卫这些天有了点抵抗力,不至于像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鸟厮一般瞠目结舌,纷纷搬着东西忙碌开。苏酥由霍侯引着,来到霍夫人跟前,恭谨见礼:妾苏氏,见过侯夫人三公子。
霍夫人看着面前美貌非常的年轻女人,再看着站在她身边的丈夫,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什么。
所有人都在悄悄留意这边的情况,猜测霍夫人对待丈夫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会是怎样态度,就连霍侯与英朝都在暗中观察她的神色。
霍夫人说不上生气,也说不上欢喜,方才懵了片刻,心里有一点闷,但还是扬起一个笑,将苏酥扶住:不必多礼。
众人舒了一口气。若是霍夫人当场给美人一个下马威,那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霍侯也放下心来。他招来管家,示意他带着苏酥到后院去,再同苏酥温声说:跟着严管家走,有需要同他讲就好。
苏酥称是,又向霍夫人垂首行礼,跟着管家进府邸中去了。
父亲,英朝回头看已经消失在拐角的苏酥,又看向霍侯:这是
他的父亲生活简朴,不好女色,这么多年来府上唯有一妻一妾,也都是自小相伴的旧人,如今苏酥的出现当真出乎了他的意料。
晚些我再与你母亲商量。霍侯照顾发妻的感受,也无意将苏酥的事情放在家门口前谈:先说正事。
一家子的确还有很多事情处理,例如归来的将士兵卒要安置、战死的弟兄要抚恤、朝廷的恩赏要分配苏酥的事情自然靠后站。英朝颔首,扶着母亲的胳膊,随霍侯进宅邸内叙话。
苏酥这边正随着管家认识府内结构,前往后院。路上严管家也在不动声色观察这个由将军带回来的新面孔:容貌当无可挑剔,言谈举止不见令人不喜的做派,加之面对府内陈设也没露出什么贪婪或惊喜的情绪,管家心里是满意的,于是态度变客气了起来。
苏酥只安静听管家介绍,由他安排自己。霍府与杭州的祁家老宅是不同的,祁家是那种富贵堂皇的江南园林,把百年世家的光荣煊赫写在宅内的一花一景,而霍府则显得古朴许多,陈设不显奢靡,宅院铺排规格严整,仆役往来秩序井然,端的是将门风范。
今日府内乱,您的房间应还没来得及收拾出来,委屈先在这儿住上一夜。管家将苏酥带到客房: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外头的两个婢子。
多谢,苏酥点头:您有事先忙。
管家又叮嘱了门口的婢女一番,先行离去了。苏酥在室内走了走,推开窗换换房里久不住人的味道,随后索性坐在窗边看院内苍翠的樟树。
无妨。苏酥的内心很平静,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