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节谢幕。宋知意随援军出征,满朝文武暗流涌动。宁雪清头上冕旒还未摘下,便打翻了后妃讨巧献上的参茶。
尤嫌不够,女帝手中的玉扳指狠狠坠到地面,一旁候请传旨的太监皆噤若寒蝉低头叩首,唯恐冲撞了盛怒之下的陛下。
宁雪清还为皇女时便心思深沉,如今登上帝位,为人所牵制,更是喜怒无常。
“季鹤年倒是养了一条好狗。朕欲下旨时称病入膏肓,季鹤年请旨却是眼巴巴去了,这是枯木逢春久旱逢霖,一下病好了?叫淑妃回景阳宫候着,传陈熙舟来。”
“遵旨。”小太监如蒙大赦,唯恐走慢一步就掉脑袋,端着已经打翻的参茶走得极迅速。
宁雪清看着这堆成山的折子,竟有种力不从心感,敛下这勃然大怒的面容,揉了揉脑袋:“去请长公主。”
可季鹤年那厮上次的噙着笑意,轻歪脑袋的模样还在眼前,气得宁雪清想抛下这一国之君之位在朝堂大闹一番。
彼时季相衣角上还染着宁雪里身上浓重的将离香,暗含着那种惹眼的笑意,压低声音对她轻笑:“陛下少生气,这急得话都讲不清楚,仿若三岁小儿,长公主知道又要怪罪臣下了。”
宁雪清奈何她不得,脸色青红交错,只得准了当时的拨款,又听见乾元君的声音:“陛下咬牙切齿,瞧起来倒像是邪祟上身,得请道士驱驱邪,切莫再向长公主讲些胡言乱语,叫我大宁子民担忧啊。”
看似关慰,实则,每字每句都是在向她挑衅,让这无上宝座之上的圣上,不要为小事再去叨扰宁雪里,告她恶状。
女帝好面子,此刻竟又无端恼火起来,“叫传话太监回来,别为这小事叨扰长公主了。”
讲完这句,乾元却感觉自己心肺有一口恶气憋着,逼得她目眦欲裂,扔了手中参文官的折子。
宋知意,洛许卿,季鹤年每一个都留不得。叫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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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胜边界。
营帐点点烛火,洛许卿坐帐内,心下却多几分不安。
帐外亦然有篝火通明,宋知意领援军至,诸君皆为坤泽君接风洗尘,她才坐了一刻,外边便有人唤着了:“大人,宋将军唤您饮酒,已在外边候着了。”
乾元君倒是拿她有几分无奈,宋知意虽为坤泽君,却总念着那饮酒忘忧的理,她平日里滴酒不沾,遇上这人却是免不得破戒,如今与裴晚同在一营,倒是要帮忙关注军规军纪,不叫人抓着痛处做文章。
边境久未逢雨,热风却是磨人的燥意,宋知意果真已取了一坛酒靠着柴垛坐下了,只是脸上银白色面具仍挂着,倒是看不清坤泽君到底有几分醉意。
想来还是醉的不够狠,话倒是能讲清楚,只是的的确确放肆至极,不经意戳着洛许卿痛处:“连连大捷,不日返程,回京便是长乐公主婚期了。”
洛许卿哪里不懂她言下之意,拿了一小酒盅,倒是有点小家子气,连带讲话都没什么底气:“长乐所得良人,不论早晚,这亲总归是结的,裴将军取了军功,倒是锦上添花。”
她讲得如此大度,倒真是完完整整应上季鹤年当日的判断。如此谦退之节,便只能一退再退,跪入尘泥。君子所为,连感情也可让渡。
宋知意摇头,倒也不揭穿洛许卿这背后的寂寥,耸肩:“罢罢罢,跟你这榆木脑袋绕也没什么意思。你若不进京参加长乐婚宴,那便来替我主持婚宴得了。”
乾元君饮下一盅酒,听见此惊诧消息却也机敏侧目,火光之下看不清晰宋大将军的神情:“婚宴?你要结亲?”
“是。待我军班师回朝,我便要娶亲。”
洛许卿离了宁雪若却又不像朽木,一下便通晓其中道理,放言承诺:“你总算想通了。你这进度着实快了些,不过,无妨。待我们战胜,我便请舒意籍贯归入我王府,认了这表姊妹。那时,我便真该回京,等候宋大将军下聘,恭贺这大喜事了。”
篝火依旧燃得极盛,宋知意喝得太醉了些,身上花香被酒引着散开,便是要眯着眼睛睡着了,喃喃着:“那便多谢许卿成全。愿,早日得胜,舒意还等着我回去,我不愿让她等太久——”只是,她讲完这句便是完全睡过去了,空气里只余下木柴燃烧作响声,一片静谧。
乾元君无可奈何。唤来军中随行家眷,扛着这人往营帐去,独自坐在熄灭的火堆边斟酒。
她竟突然起了大醉一场的心思,忘了这沉寂往事。
长乐,长乐,愿卿千岁而常乐。
宁雪若作为待嫁公主,亦为裴晚家眷,彼时为众将祈福,为裴晚寄来一封封家书。
郎情妾意。倒是叫人艳羡。
忘了薄情的乾元君,摘取千秋乐,她拱手让人,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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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多一名常客,宁雪里抚琴奏乐,琴声悠扬,凑近相闻,奏的却是再平常不过的凤求凰。
也不知季鹤年的敲打起了几分作用,宁雪清近日动作都暗着来,朝堂近日称得上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