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寒默默听着,他捧起茶杯喝了口水,盯着淡色的水面上浮沫聚散,翠叶软软地沉没下去,这很平常的画面,他突然涌起一阵想呕吐的反胃感,放下杯子捂住了唇,但只是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整个胸腔都震动着,泛着一股生拉硬拽过似的疼。杜无涯愣了下,赶紧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背:“你这样是瞒不过女君的,就像女君疯的时候会影响这个世界一起发疯一样,修为越高、元神遭受负担就越容易产生更严重的后果,普通人可能只是做个噩梦,修士却很容易形成心魔……你这样忍着不解决,连躯体反应都这么明显,怎么会没有心魔?”谢知寒止住干呕,他捂住胸腔,五脏都有点被扯痛的麻木感。但他知道这并不是什么伤。他没有受伤,他只是恐惧……甚至不清楚恐惧的是孕育一个孩子,还是恐惧这种孕育不被允许。他毕竟没有问过黎姑娘。两人也只是……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关系。无论以哪一方的习俗来说,两人没有合籍为道侣举行大典、没有拜堂成亲洞房花烛,这不是一个可以正当培养后代的关系。谢知寒的观念总是这么规矩。他为自己制定严苛的框架,将道德标准做成囚笼, 合理谢知寒却没有起身过去, 他盯着黎翡垂落下来的尾巴。骨尾平平静静地低伏着,骨骼如玉,细腻Jing致, 如果不展现攻击性, 它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但谢知寒想起它的莽撞——也想起她落在身上微痛的齿痕。他必须忍住一切反抗的思绪, 封住喉舌, 将忍不住的痛和失控都咽进肚子里,才能从她的怀抱里活下来。可不管谢知寒多么惧怕这种疼痛,沉淀在他躯干里的毒素, 却总是让他违背自己意志地、纠缠地攀附过去。像困在笼子里向她觅食的金丝雀。谢知寒道:“我没想着要逃走,有时候我觉得你没病的时候,又总发现你想得太多,而且一意孤行地相信自己, 不讲道理。”黎翡摩挲着玉书上的字迹,听得勾起了唇角:“你挑我的错啊?”谢知寒道:“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他的胆子一向很大。黎翡示意他过来,谢知寒上前半步, 又停顿,说:“你别用尾巴缠着我。”黎翡瞥了一眼骨尾,道:“我不用, 我就是抱抱你, 过来。”事实证明, 信任什么都不能信任一只记仇的魔族。谢知寒怀着她那么点微弱但坚持的信任感,凑过去挨着她坐下——两人贴得有些近, 突破了男女大防和安全的社交距离,这种程度对于谢道长来说,已经算是投怀送抱了。黎翡还是不满意,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谢知寒抱坐在腿上。她高挑而矫健,身上的肌理匀称而有弹性,抱着他根本感觉不到重量。黎翡低下头,头上的角似有若无地蹭了蹭他,上面漂亮的花纹璀璨耀目,扣着对方后腰的手也紧了紧,让谢知寒非常近地贴在怀里。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谢知寒认命地埋在她怀里,不管是之前孵化玄鸟的闭关、还是解决血巢同化的四十九天,他们都这样相拥得太多次了,久到让他足够适应,将魔族颇有压力的气息转化为一种安全感。“你好像没什么Jing神,”黎翡捏着他的后颈,手绕过来抬起他的下颔,两人四目相对,“杜无涯没有治好你吗?”“杜道友十分尽力。”谢知寒不想让她迁怒别人,“我没事的。”他的视线跟黎翡撞了一刹,随后躲闪地抽离、移开。黎翡道:“那你为什么躲我,一定要强迫你才肯乖一点吗?”谢知寒喉结滚动,很难看出他是紧张还是抗拒,他垂下眼,感觉她极近的热气熨帖在肌肤上,每一根神经都被热意搅得紧绷,像是一团火烤着他的血管。“不是……你明明有正事要做,我不在你眼前晃,这不是很好么。”黎翡盯着他的脸。她没想通谢知寒的心绪变化。无论是转世前还是转世后,这个人的心思都太细腻太复杂的,她热烈坦率,根本不和别人拐弯抹角。黎翡只看了几息,随后就把他抱在怀里——冰凉、柔软——啊,好爽。就像是抱住了一个软乎乎的可以被捏来捏去的棉花团、一只毛绒绒但是很清爽的小猫咪,她的大脑里就算没有这些形容词,也感觉到了与之相同的感受。谢知寒虽然清瘦,但跟魔化时一身骨甲的魔族比起来,软得实在不成样子了。她一边用力吸了一口,贴着太Yin之体长长地呼吸,把热息扑落在他的耳根,一边抬头封住了他的唇。“唔……”谢知寒攥住了她的衣襟,暗红的战袍在他手心里捏住褶皱,他下意识地眼眸睁大,然后又闭紧双眼,被魔气环绕得浑身发烧,像沉进温水里被搅来搅去似的,他好不容易抽出一口气,扯着她的袖子,“……就只是,只是亲一下。”黎翡愉悦地眯起眼,满足地聆听着他的话,说:“谁告诉你的。”“不要这样。”谢知寒伸手掰着她按在腰侧的手指,“放开我好不好,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吗?”黎翡道:“昏君是这样的。”谢知寒被噎了一下,停顿后又道:“我确实不太舒服……”“杜无涯果然——”黎翡话音未落,谢知寒就立马拉住她的手,为了不牵连到杜道友,只得改口:“不是,他医术高明,人也很好。我其实……”黎翡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眼含笑意地看着他,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说:“还有什么借口?”谢知寒闷不吭声,他冰凉白皙的耳根都烧起来了,难为情地转过头。脱离了无念转世的滤镜之后,谢道长的反应就格外可爱了。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