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这凡尘这么久,好似这一次才真正地到了人间,他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留下什么、如此惶急地想要抓住什么。
但是却落了个空。
那人就这么消散在近在咫尺之处、什么都没有留下。
陡然升腾起的情感也像是被突然剜去。
花着雨怔愣站在原地许久,才缓缓意识到心底那空落落又异样的感受,原来是疼痛。
人不会为从没有拥有过的东西痛苦,但是在骤然拥有又仓促失去之后呢?
花着雨愣愣的站在原地,抬手抵住仿佛被生生剜掉一块rou去心口。
那时候他想的是:没关系,他还有昆仑镜。
但是那个明亮又灼目的灵魂仿佛自从苍穹划过的星辰,在天道恩赐的昙花一现之后,就彻底消失不见。
无论重复多少个轮回,都再也找不到他。
这是天道对他为了一己私欲肆意玩弄轮回、扭转时间的惩罚吗?
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花着雨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会招致这样的结局。
他将那一世的记忆回顾了一遍又一遍,却找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那个人是如此的耀眼夺目,为什么最初的自己没有注意到他呢?他那时候看见那个人被押送回归云宗,明明疑点重重,他为何没有上前说一句话呢?再之后他被魔修袭击,合该直接舍弃这凡界的躯壳,这样一来、那人便不必再遭后续磨难……
花着雨想了许多,又渐渐意识到,或许最初的最初他就选错了仙晶赠予的对象。
如果最开始,他选择将仙晶赠予简以杨会如何?
以那个人的天资和悟性,必定会走上那条通天大道,如此一来,之后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或许此时此刻,二人已都在仙界,还有着往后的万万年时光。
行差踏错16
花着雨也不确定自己对羲清入魔到底是何种心态。
他尚未忘记前代仙帝的鲜血, 对此自然是忌惮的,但是隐约又抱着另一种期待:当年的魔尊斩杀了前代仙帝,那么由新任的仙帝杀死魔尊如何?
如果是简以杨的话, 花着雨确信, 即便没有仙晶辅助, 他也可以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途。
花着雨确实有让简以杨杀死羲清的想法,但是却并不是在现在。
简以杨的剑在修真界或许已经足够锋利, 但是绝不足以对付一个经历过无数次轮回的羲清。
这时候, 后一步拿到消息,匆忙进入秘境的花着雨正站在先前简以杨几人停留的山崖旁。
那道供人进入的裂缝早就消失不见, 整个遗迹都被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彻彻底底地封锁起来——说是熟悉, 自是因为这一次次轮回中,他对羲清的气息早已不陌生,陌生是因为其中混杂的魔气。
现下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也再没有第二个。
花着雨脸色难看极了:羲清到底想干什么?!!
事实上, 这个问题就算当面质问羲清本人, 他也没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只是本能的做下了这一切, 什么都没有想。
这里面或许有花着雨失算的一点, 和那一世寻仙的轨迹不同,羲清其实并不需要这个遗迹里的魔修传承。
在入魔之后, 他调用的力量简直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仿佛天生就该如此。这个世界的规则本就到了魔道兴盛的时期, 羲清又是天道钦定的魔尊, 掌控力量堪称本能, 故而不同于当年进秘境时的九死一生,这次羲清几乎轻而易举地掌控了这块上古遗迹的碎片、成为它的主人。
那时候不多时, 他便感知到了简以杨的到来。
——师兄踏入了这片由他掌控的领域。
羲清很难形容在产生这种认知的那一刻, 自己的心情。
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中, 他的所作所为都围绕着“再见师兄一面”进行,这个目标早在无数次轮回中成为他的执念心魔所在。这个过程太过艰辛,达成得又太过突然惊喜,以至于他还没有想过见到简以杨之后该如何。他已经经历了太多次失望的轮回,无数次失败的恐惧使他小心翼翼的维持着那一世原有的轨迹,生怕再有一点变故令好不容易见到的师兄再一次消失。
但是现在,简以杨身处他的领域之中。
在这个由他所掌控的遗迹碎片里,师兄不会遭受冤屈、不会受到伤害、更不用忍耐那一世的一切恶语和不公。
如果对方永远留在这里,就不用再遭受那一切。
这个念头腾起,羲清已经本能的将这个遗迹彻底的封锁起来。
他并没有太在意那几个和简以杨一同进来的人,他知道那必定是归云宗的弟子,或许其中也有他熟识的人,但是那点稀薄的同门情谊早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消磨干净。在目睹过师兄当年是如何被宗门威逼胁迫,他也很难对宗门产生什么归属感。
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