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觉,他确实想得太简单了。他觉得,只要他喜欢许顺和,许顺和也喜欢他,那么他们就能在一起。可是现实活生生摆在面前,他哥已经三十岁了,为什么要放弃相亲结婚生子的普通人安定平稳的一生,而选择跟他在一起。对许顺和来说,他没有什么优点,缺点反而一大堆。年纪太小,不够成熟,没有能力,只能当小工,没有存款——也不算完全没有,有三万,那是因为他吃住都花许顺和的钱,才存下了三万……他除了口头承诺他会一辈子对许顺和好,其他什么也拿不出来。他有点灰心丧气。下午拌完包子馅,许顺和洗洗手就去做晚饭了。杨家盛心情低落,不想吃,说:“哥,别煮我的饭,我今天不吃了。”许顺和愣了,问:“那你晚上吃什么?出租房里没有做饭的锅。”“外面吃。”杨家盛说完就走了。他觉得许顺和怎么能若无其事,还让他留下吃晚饭?他觉得自己一口都吃不下去,看着他哥,觉得心如刀绞。他爸妈打电话骂他,他都只觉得生气,不会觉得痛苦难过。他走了很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不知不觉走了两个多小时,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这时候,他才觉得脚酸。他在路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与车辆,眼前全是陌生的景象。南州那么大,他熟悉的也只有以“包你喜欢”为圆心的那一小块区域。他在这里没有同学,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最熟悉的人就是许顺和。过年的时候他收拾好东西从家里逃离,心里一点也不觉得茫然,因为他要回南州,要回“包你喜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顺和已经成了他在南州的一点念想。有了许顺和,南州对他来说不再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可现在南州对他来说,又成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他哥说,什么都不会变的。可他年纪再小,也没有那么傻。他知道肯定会改变的,他们都亲过、抱过,怎么可能真的当回哥哥弟弟。也许许顺和可以,但他做不到。以后怎么办?杨家盛看着马路缝隙里长出的野草,呆呆地想着。夏天到了,南州的白天开始变长,六点多,太阳还没完全落下。晚霞是迷人的粉色、金色、橙色,行人们来去匆匆,每个人看上去都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偶尔会有人好奇地看一眼杨家盛,但脚步不停,他们急着回家。“嗡嗡——”杨家盛的手机震动起来,能给他打电话的没有几个人。杨家盛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许顺和。“喂,哥。”“你到哪去了?给你发消息怎么也不回?”许顺和的声音有点着急。“没去哪。”杨家盛有些低落。“微信运动都看见你走两万步了,你这是走去哪了?这么晚了,人也不在出租房。”许顺和问。“……我就随便走走,现在准备回去了。”“吃饭了吗?”许顺和换了个话问。“准备吃了。”杨家盛站起来看了看,打算随便找家小店。“先回来出租房,我给你带饭了。”许顺和说。杨家盛坐上公交车,很快就回到了出租房。许顺和等了他二十分钟,杨家盛到的时候,他正在给杨家盛洗新水壶。饭菜用保温桶装着,还是热的。土豆炖鸡,冬瓜丸子汤,还有白米饭。一只鸡就两根鸡腿,许顺和都给他装过来了。杨家盛吃着饭,心里第一次有点恨他哥。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可是下一次还是对他这么好。许顺和很快洗完了水壶,新水杯也洗完了。他无事可做,大概觉得尴尬,自己拿了抹布,走到阳台去擦拭晾衣杆。擦了十分钟,还不进来。杨家盛觉得自己好可悲,如果他有能力,许顺和就不会把他当成一个未成年的小孩一样地照顾。可如果他有能力,大概许顺和在拒绝他的时候会更坚决,直接把他从包子店辞退,头也不回。许顺和终于擦完了,进屋洗了抹布,有点局促地说:“保温桶我拿回店里洗就行,这里没有洗洁Jing……”杨家盛默默地把保温桶收好。许顺和不放心地叮嘱:“睡觉的时候记得反锁房门,有人敲门别直接开门。”“我不是三岁小孩。”杨家盛冷冷开口,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概第一次听到他这么不好的语气,许顺和有点愣住,好一会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说:“我帮你把垃圾扔了,过夜不好……”许顺和走了后,杨家盛又开始后悔刚刚自己的态度。从头到尾,许顺和什么也没做错。出租房里的床有一米五,房间也大,还有一个干shi分离的淋浴间,比包子店的大多了。有电视,有冰箱,还有洗衣机。但杨家盛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好。他不喜欢这里,这里没有安心的感觉。杨家盛想,他会不会再也回不去包子店的二楼了。他喜欢跟许顺和挤在小小的房间里看电影,喝茶,聊天,或者什么也不干,就是待着。明明很多时候,他能感觉到他哥是喜欢他的,可为什么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是不是一切都是他的错觉,都是他的自以为是。就像他哥说的,两个男的住在一起久了,没有发泄,就擦枪走火了。他本来很确定不是。可现在他真的不明白了。
在包子店的每一天都变成了一种煎熬,做工的时候还好,两个人忙得顾不上说话,杨家盛也顾不上想七想八。可每一天,差不多到了早上十点,店里的活全忙完了。他就陷入了一种痛苦的折磨,以至于他都没法跟许顺和一起吃饭了。一开始许顺和还会做好饭给他送到出租房,后来杨家盛躲在外面不回去,两三次,许顺和就没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