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转瞬想起,指住他,笑意狡猾地补充:“把枪放下。”贺司屿面不改色目视他片刻,垂下眸,倏地扯唇笑了。他这反应,伊万莫名头皮发麻。贺司屿那把枪在指间转过一圈握住,扬手一扔,手枪在地面滑出几米远。罗祈眸光一动,抢先一步过去,迅速捡起他丢下的枪,别进后腰的空枪套里,看似是不给他再拿到枪的机会。捡枪的瞬间,罗祈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和他对视一眼。贺司屿漆黑的眸子微深,不做声色,双手慢慢举过头顶,掌心开着,示意手里是空的。硫酸罐的开关旁,守着两名手下,伊万不耐烦地威胁催促。贺司屿薄唇淡抿,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西装裤下一条腿往后退半步,慢慢屈膝。“贺司屿”电光火石,女孩子急迫的一声呐喊。他停顿,凝望过去。苏稚杳泪水涌出来,顺着下巴都流进了狐狸毛领里,倔强地忍着哭腔,用尽全力朝他大喊:“不要跪,我不许你跪!”四目深深对望顷刻,他却是笑了。笑意简单,没有之前的寒意,也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意味,只是想要告诉她,没事。苏稚杳眼睛酸得更厉害,拼命摇头呢喃着不要。她知道,如果不是为她,他绝不可能放下这么多年的骄傲,对任何人折腰,哪怕是死。可偏偏就是为了她。“别再给我展示你们的情意绵绵了。”伊万心生燥意,踹得钢架一阵嗡鸣:“我再给你最后十秒。”林汉生咬着烟看戏,佯装无奈地摊了下手,笑得含糊:“贺老板,我很想继续和你做生意,但这里是罗西家族的地盘,我也无能为力。”这边,伊万已经开始倒计时。贺司屿凉凉勾唇,就算是要下跪的姿势,他身上都笼罩着熄不灭的高傲和矜骄。就在伊万数到最后一秒,贺司屿即将跪到底的那一瞬,骤不及防两声枪响。守在开关旁的两名手下突然倒地,一枪毙命。趁众人惊愕,一时没回过神,开枪的罗祈飞速掏出后腰的另一把枪和弹匣,准准甩向他。“老大”贺司屿黑眸一眯,眼疾手快接住枪和弹夹,他的反应常人一向无法企及,枪口目标明确,一秒对准周围持枪的几人,黑皮手套下的食指扣动扳机,连续几声嘣响,不偏不倚,枪枪致命。等那一方人回味到罗祈的叛变,他们已失去主动权,被迫身陷打斗,仓皇持握起刀抢,交战一触即发。尽管如此,寡不敌众。主要势力都在与贺司屿纠缠,他本就离得远,过去更艰难,只能借集装箱躲避子弹,先清扫前方障碍。场面一度混乱。林汉生越狱死里逃生,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命,他绝不会想要死在这里,见状他神情重新正肃起来,不假思索退离到安全的地带。伊万脸色十分难看,恶狠狠诅骂了几句难听的话,见他们连区区两人都半天对付不过,伊万似乎是被惹怒了,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手下,三两步迈到开关前。他扬起手,凶煞地威吓,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报复心侵占理智,一掌拍下开关。近处的罗祈来不及换弹,想也不想地扑过去,缠打之下被一刀捅进心脏,拼着最后一口气,和伊万一同从高高的钢架上摔落下,被压的伊万后脑着地,当即昏厥。但还是晚了一秒。开关已经按下,在一声重型化学设备的启动声中,硫酸罐开始运作。苏稚杳惊叫一声,紧紧闭住含泪的眼睛,抱头蹲在玻璃缸角落,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一注硫酸泼下。玻璃缸一面及时被砸碎,在破碎的迸裂脆响中,周宗彦闪身冲进去,以身护住苏稚杳。浓硫酸全都淋在了他背部,腐蚀性极快,周宗彦皱紧眉头,咬住牙,朝铁链的锁口开了两枪,立刻带她出了玻璃缸。周宗彦一只手挡她在自己身后,一只手抬枪射击,拉着她突出重围。这个过程太快,太突然。苏稚杳被他带到一列集装箱后的视野盲区,才醒过神,诧异他的出现:“宗彦哥……”周宗彦几秒换弹:“躲这里。”话落他端着枪,探身确认安全后便闪身出去支援。枪声萦绕耳畔。苏稚杳留在原地,心有余悸地喘着,胸腔起伏剧烈,既担心他们,又怕出去给他们添乱。她攥着手指提心吊胆,从这个角度,恰见林汉生鬼祟地摸向炸药推的方向。恍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苏稚杳呼吸一滞,不知何处而来的勇敢,不加思索冲出集装箱。
贺司屿和周宗彦两个人,都有以一敌百的本事,林汉生见势不妙,左右都活不了,便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定时装置有延迟,他从后门跑还有逃生的机会。谁知差几步就能点到导火线,后腿突然被人用力一拖,他蓦地扑倒在地。林汉生吃痛回头,就见苏稚杳死死拽住他不放,他果断抽出匕首,砍向她的手。贺司屿视线越过近在眼前敌人的肩,望见那一幕,他浓眉倏凛,对准那人的枪口一瞬偏移。两发子弹出膛。一发从贺司屿的枪□□出,贯穿了林汉生的头颅。另一发来自面前那人。贺司屿一声闷哼,转瞬再次扣动扳机,给了对面那人迟到两秒一枪。林汉生直接死在眼前,苏稚杳惊慌地松开手,想站起来,却发现刚刚阻止他太着急,脚崴了。战场分为两拨,主要一拨围着贺司屿,另一拨分出去对付周宗彦,所幸敌方兵力不算很多,此刻一番厮杀下来,已所剩无几。一枪击中,最后一人倒地。嘶吼声停了,枪声停了,工厂里忽然寂静下来,能清晰听见两人搏斗后的激烈喘息。周宗彦身形不易察觉地一晃,强自稳住,微踉着快步到苏稚杳身边,揽肩扶她起来。三人在门口会合。“山顶气候太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