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渊已经习惯了等待。
被封印重荒的日子让他习惯了独自熬过永无止境的时间。万年光Yin如同白驹过隙,行渊被禁锢在阒然无声浑浑噩噩之中。直到澜临出现在面前时,被他欺负,跟他说话,向他撒娇,与他同床共枕,行渊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曾经的自己很孤独。
比孤独更可怕的,是拥有之后,再次失去。
行渊对澜临说过的话,作出的承诺,向来一言九鼎。
澜临要行渊守在身边,行渊寸步不离。
澜临的神识已经到了能够脱离的最长时限,再不进入身体,也许就永远回不去了。儘管在行渊看来,这抹神识还太过于脆弱,若是无法全然掌控这具身体,很可能会迷失在混沌的识海中,再次溃散。
当然,行渊选择相信澜临,澜临说了,他会回来。
四季回到了重荒,时间抚慰了山脉间的颓败萧条。
枯木生花,流水潺潺,山峦间偶尔会扬起悠悠虫鸣,有时能看见飞鸟拖着长长彩色尾羽在林间划过。
是盛夏。
行渊握着澜临的手,手指扣进指缝间,轻轻晃了晃。
“那么热的天气,你的手却那么凉。”
“捂了那么久,也不见暖。”
“抱你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
之前还能感受到的微弱体温,在意识进入身体后,逐渐褪得冰凉。
澜临苍白的面容神情宁静,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方投出一小片Yin影,脆弱中带着一丝乖巧顺从。
……
落叶归根,泉水冰凉,松鼠翘着蓬鬆的大尾巴,抱着松果在树枝上一跃而过。空气干燥爽朗,白日阳光炽热,夜里繁星明亮。
是深秋。
行渊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自说自话的坏毛病。
纵然不知澜临能否听见,行渊固执地每日汇报小木屋外周围的一切有趣的小事情。
“前日有一隻猞猁寻来屋外,趴窗沿上偷偷瞧你。”
“昨日也来了。”
“哼,怎的今日也跑了过来。”
承影在屋外经过,正巧听见行渊酸溜溜地抱怨,幽幽然补刀,“主人以前很喜欢这只猞猁,说它手感好。”
行渊手一挥,连剑带猞猁,一併扔到远处的山头,眼不见为净。
……
寒风凛冽,灰云乌压压笼罩在重荒山上。长久而压抑的酝酿后,一夜之间,重荒银装素裹,大雪封山,蓬鬆柔软的厚厚白雪绵延万里,万籁俱寂。
是寒冬。
“小上仙,下雪了。”
“你不是说想跟我一起看重荒的冬天吗?”
“冬天来了,别睡了,再睡下去,雪就化了。”
直到冰雪消融,冬去春来,新叶点缀枝头,山野间尽是烂漫桃花,澜临也没有醒过来。
行渊站在床沿,居高临下地俯视澜临,高大宽厚的身躯遮挡了阳光,逆着逛,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Yin沉,像是生气了。
“你要我留在重荒三年,三年到了。”
“你说三年一到,由我离开。”
“我若走了,你会生气吗?”
“真的走了。”
苦笑,“这般吓唬你,都醒不过来吗?”
……
行渊嘆息,“你只求三年,我当时答应的却是三百年……况且,我还要守着你醒过来,凭你这修为不Jing的小上仙,搞不好得守三千年。”
“说罢,怎么补偿我?”
“澜临,我抱抱你好不好。”
……
行渊翻身上床,侧躺在澜临身旁,半侧身体虚虚压着这具骨瘦如柴的躯壳。他用一隻手臂轻轻横过单薄的胸膛,将浑身冰凉的澜临揽入怀中。
行渊原本高傲的背脊落寞的捲曲蜷缩,他的脸深深埋入澜临的肩窝,鼻尖蹭过微凉细腻的皮肤。他扣住澜临的手掌,温热的指尖战栗颤抖。
滚烫的ye体滴落在澜临颈窝,滑落至消瘦的锁骨,温热散去,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chaoshi和微凉。
倏地——
纤细枯瘦的手指颤动着,反握住行渊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力量微弱,但充满坚定。
明明是沙哑干涸的低语,却在行渊胸腔轰起惊天动地雷鸣。
“行渊,我回来了。”
澜临被一道几乎要折断骨骼的力量,狠狠拥进行渊宽厚温热的怀中,彷若要将两具独立的身躯合二为一,揉为一体。
被手臂禁锢住的位置,骨头的疼痛疯狂叫嚣,澜临苍白虚弱的脸上却盈出了柔和眷恋的笑容,他用尽全身力气反手搂住行渊,又一次告诉他:“我回来了。 ”
“……”
“你在哭吗,行渊?”
“没有。”
“你哭了。”
“不准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