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宽宜看来,说:「我当然——讲究公平。」
赵宽宜道:「大概也有。」一停,看来一眼,「不如我们也来交换?」
进到家,迎面不想是冷的空气。
况且,他能这样快升职,必定很受器重;当然他也非不肯做的。该要算皆大欢喜。
我抽几口,沉出一团团白雾。望向前方黑的一片景,我说:「已经十二月了——好快,这一年。」
许程诚扬起眉,说:「那就尽管试试!我并不觉得自己是比不过你。」
我咳了声,作退一步:「还是不要太破费好了。」
今天赵家两老找他吃饭,倒想不到他早就回来。我看一下錶,说:「才八点多鐘。还以为你要更晚。」
我笑着睇他,道:「你这么说了,我终于好放心问。」
我并不立刻走。很久一段时间不回来,从小住到大的家,竟也陌生起来。徐姐还做的时候,维持住这里一贯有的样子——好像母亲都在家的那时刻。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衝动想向她表述心事。但是终究做不习惯。依然敷衍了。
我微怔,可即说好,笑了一下又讲:「你是当老闆的,那买的礼物价钱是不是该高一些?」
我扯一下嘴角,说:「何必说这个。你已经得到了,也不用和我比。我是不要。就算要,有人也不是很心甘情愿给。」
我反而愣了。他这样子的自信勃勃,胸中的一团火气忽而消沉下来。在这跟他争论一点意思都没有,本也不执于从父亲那里争一口饭。我是一直并不要的。
我笑,「早忘了。」想想又问:「你们美国学校不是更时兴过圣诞,你们也玩交换礼物吧?」
过一下,我说起别的:「对了,我们公司里今年竟然要办圣诞交换礼物。自从高中后,我再没有玩过这个。」
赵宽宜微扬眉,看了来,「早知道你打她的主意。」
第二次从公司里出来,天早已经暗下。冬天里差不多五点鐘,天就灰昏昏了。气温又低,从高楼望下去,路上延串了一排的闪烁的橙光,彷彿朦胧。
赵宽宜道:「哦?那时候你换到什么?」
赵宽宜彷彿想一想,讲:「也不用太苦恼。星期天这里的阿姨来,你可以问问她。她一直有意思要再接一个事做,正好她也不要全天候性质的。」
赵宽宜应道:「嗯。」
这次我打去,她正在收拾行李,准备跟表姨以及当地的几个朋友到利物浦去玩。知道徐姐不做,她静了一下子。大概也想起了以往的一些事。倒很快带过,末了,她问我的近况。这时候又是我熟悉的母亲。她道:「……知道你不爱听,但是也过三十岁的人,假如看到喜欢的,就定下来。」
许程诚一言未发,可一脸若有所思。我并不管他听了要怎么想,亦不理会后面的两人,一逕地迈步走了。
这一年——太多想不到的事。有好有坏,可生活一向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放在这一年里,无缘无故特别地有感触,是总觉得好的太多。我和他说,他看来。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觉得他也在这么想。
我低笑两声,把手伸到他大衣口袋里,拿出烟盒,逕自取出一根菸。他打火递来。我借着他的手点了菸。
赵宽宜道:「老人家今天吃得早,又前天旅游回来,到现在还没休息好,我也不多坐了。」
我走过去,敲一敲玻璃门框。立在阳台上抽菸的赵宽宜转头看来。他还穿着大衣,菸似乎才点上,似乎进来不到一阵子。
客餐厅都亮着灯。沙发上丢了一隻公事包。连通阳台的门是开着的,风从那里灌进来不走了,简直要比外面冷。
我佯作烦恼:「是啊,所以我现在真不知道去哪里另找个好阿姨。」
赵宽宜点点头,说:「那么她暂时不能做事了吧?」
赵宽宜睇来,并不说话,还笑着。那是笑得我心头简直噗通乱跳。我把菸啣在嘴角,含糊讲着这里冷,一面拖了他的手进屋里。
两天前,我打过电话给母亲。这之前其实也通过话,可次数少。通常是她打过来的。她不说自己好不好,但是从她的语调都能透露出来。每次我听电话,有时都要恍惚,好像那一端说话的女人不是惯于再三踌躇意见的母亲。
各自分头,我开车走在松寿路,经过新光三越时,看到昨日还空荡荡的广场,已经立起了几十公尺高的佈满彩灯的圣诞树。
不耐烦地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部门的几人晚上餐聚,问我一起,便去了。席间无人喝酒。说说笑笑吃过一顿。我要买单,他们倒不坚持不让。
我笑了笑,站到他旁边。望底下那远远渺渺的灯影,我开口:「今天我去了一趟医院。」察觉他看来,亦看他,「是徐姐,我家里那位阿姨,她摔伤腰了,休养好要几个月。」
过了些天,我回去在大安区那里的家一趟。因和那阿姨说好。便等她来,我大概讲一遍事情。她当然是做熟了这方面,很快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