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下来,总要两三个小时。可谈正事的时候少,说笑多,酒当不会少喝,谁都躲不掉。
这中间的争论,钟文琪都是知道的。她升职后,跟我只在会议桌上有交谈,公司里碰到,不过点一点头,私下毫无交情。
谢老闆频频支使钟文琪来倒酒,因算辈份,她是最小。又要她喝。她面色不很好,推託着,仍旧得喝。
钟文琪不说话,微低下脸。
「你还好吧?」我问。
我答:「山海楼,长乐谢老闆作东。」
喝过三巡,我的手机响起来。我一面接,一面打招呼就往外走。来电的是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
自住到赵宽宜那里后,日子当然一样的过,但彷彿很有不同。当不是不曾到过那里,每一处地方都熟悉,可这一时,不论做什么或看什么,都不由得要感到新鲜。
我看一看,说:「你越是想躲酒,谢老闆就越要你喝,
我佯叹一声,道:「临危受命啊。」
这之中,我不曾特别知会父亲,因和母亲协议分居,他便渐渐不住在家里了,偶尔还和许女士一同进出公开场合。那之间的关係,明眼人都是可以看出来。
我不由得笑了,可悠悠地答:「那是当然,我一直是专业接送户。」
我来过很多次,钟文琪则是第一回。她虽年轻,可似乎对所见的一切都不感到新奇;或者,是紧张的缘故。
赵宽宜并不作声,隐约能听到有谁在对他说话。他好一下才答腔:「早上没有听你提过。」
我等了一下,她从里面出来,望见我,是顿了一顿。
我笑一笑,道着好。
大概看在陈立人的面子,谢老闆倒不冷待钟文琪,便笑一笑,握过手,讲上不只两句,还在进包厢时,将她介绍给在座的其他人。
我如实讲:「嗯,还有一位同事。」想一想,补了句:「女的。」
外面有一处客厅,我在那里讲,忽看见钟文琪从过道快步走开。掛掉电话后,我想一想,往她去的方向,那里是洗手间。
又说两句才掛电话,elin正好敲门进来,她彷彿讶异,一脸疑猜,问我有什么开心事;我才发觉原来笑意仍在嘴角。
我稍敛一敛,不过无用功,还是要微笑,索性算了——本来开心都是这样一件很小又容易的事。
赵宽宜似也笑了一下,他说:「要是看情形——假如真的不好开车回来,你用我的司机吧。」
来的路上,我跟钟文琪的谈话仅在于工作方面。对于她这个人,在她升职以前,我早有注意,她工作能力好,对事业抱有衝劲,假如不在被调职的那位底下做事,可能更早机会出头。幸而陈立人用人一向看能力,不然,在她的部门里,比她资深的也有,照理不会轮到她。
阵子以来,他也是会说的。我便道:「没什么事,今天要晚一点回去。」
在应酬场上,男人对女人,又是一个美女,有的要说一两个荤笑话——谢老闆也对她讲。她或者笑一笑回击,都好过板着脸不说话。
母亲在短时间内也不回来,我也不住,徐姐当不必天天在家里做事。商量后,她往后一个礼拜里只固定来一天整理;来日母亲返家,家里还是乾乾净净,不必操心。
至于跟长乐的合作上,在最早,项目一直是我的部门负责,但钟文琪前面的那位,凭着和陈立人近亲的关係,非要为难,到处抢着做。因之前一直也没抓住错处,陈立人难以说话,我亦厌烦,乾脆放手。
陈立人一向惜才,才有今天的安排。
谢老闆要请客,就不会只请一两位;他在山海楼定了八人包厢。
看到我来,谢老闆堆着笑,扬一扬手。我一步上前,和他致意,再领钟文琪过来。其实要多此一举,谢老闆和她早有过接触。
搬家可以很容易也不容易,九月底从法国回来后,我便开始着手,但一切底定还不过两个礼拜的事情。
赵宽宜淡道:「既然要开车,那就不会喝多了,可要将人好好送到家。」
陈立人并不太拦阻。应酬就是这样了。
又听他问一句:「你自己开车吗?」
我并不和赵宽宜共用一间书房,因业务缘故该避嫌,况且办公当讲效率;待在一起,即使不做什么,都要遐想。或者他不会,但是我很难保证我自己。
她一路上,感觉非常拘谨,不免要提到长乐那项目,彷彿有什么为难,口气不很好。我并不以为是针对我的,反正是不这么想。也没有必要。接管一整个部门不是容易的事情,况且应酬,在我来看,她的确年轻,不然该知道一个女人最好的利器就是她自己。
山海楼是吃中菜,位在中山北路的一条巷子里。不同于一般的店,是一幢独栋的日式花园洋房,因为隐密,不注意就要错过。
赵宽宜问:「去哪里?」
东道主谢老闆早已经到了,陈立人亦是。服务人员领我和钟文琪上二楼包厢时,两人就在门口说话,热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