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可还要硬着头皮上,妾想念家中亲人,跟他们约定好了,于月亮出来的时候,倚在墙角看月亮。他们也都这样,这是我们家一贯的喜好。
碧好一面说着,一面抬眼瞄了瞄案前的男人,但没敢认真看,只看到了半个下颚,接着飞快地低下头,继续说:爷不信么?爷可有看到妾的那封信上写了什么?今夜子时,不见不散。其实这是我堂兄弟写给我的,叫我不要忘了家中旧俗。
喵喵?他有在听吗?怎么半天没反应?
碧好扯袖子擦擦眼睛,趁机透过眼睛睁开的一条缝瞄他一眼。这回仍是没看清,但是没由来的,她感觉他的气势变得恢弘,那是一种来自阎罗殿的,幽深寒冷的绝地死亡味道。
碧好脖子一缩差点忘了他在大理寺当官,审过无数穷凶恶极的人犯!
眼角掠过地上那把鸡毛掸子,碧好飞快地拿起来,放到书桌上,紧闭双眼,视死如归似的,狠狠道:爷,打我吧!都怪我没有提前跟爷说好,让爷误会了。打我吧,我认罚!
半晌,碧好感觉他从她身边路过了,他说话的声音就响在她头顶,使她震了一震就这样?
嗯嗯!碧好用力点点头,顿时又委屈了起来,难道,难道,爷还要杀了妾身吗?妾才十七岁,才陪伴爷不到半年......爷,一日夫妾百日恩。
话落听闻一声嗤,是他的鄙夷,你想走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让你住在这里,真是叫你委屈了。说说,往后想住哪?半夜带着个包袱,想去哪个男人身边?
碧好惊讶抬手,捂上自己的小嘴。
这话说到后面,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难道,他在吃醋?
今晚这事儿,好像有转机啊。
碧好转动膝盖,朝着他的正面扑去,一把抱住他一条腿,没头脑地喊:我不!
不什么?
不愿离开爷。我心里,敬着的,爱着的,只有爷一个人
说完都想打自己的嘴,自己跳进荷花池前说的什么话来着?
我本不想嫁给你,是你强取豪夺逼我进门的。
她还要跳池以死明志......
天哪,她之前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圆润的下巴被一只大手抬起,碧好的视线被迫上移,终于对上他的面孔。
男人束发戴冠,狭长的双眸疏淡幽深,薄而淡的唇总是充满威严地紧抿着,几乎不笑。像一只在黑暗中翱翔的雄鹰,孤傲而强大,睥睨着这个他触手可得的天下。
碧好闻到他身上惯用的淡淡龙涎香味道。
和前世一样,她还是克服不了见着他就要害怕地低下头的坏毛病。尽管知道他不会把她赶出去,更不会打她,可她心里还是隆咚打鼓。
李漠不响,两指捏住女人柔软的两腮,瞧着女人一汪水眸,和一张他从未见过的乞巧讨好面容,片刻才道:我纳你为妾,是为了消遣,你却从来不给我好脸色,还几次三番给我惹来麻烦,还说这些话
他忽然把女人的两腮推开,不想再看她一双汪汪杏眼,你觉得我很好蒙骗?
没有......碧好真真怕了,她跪好,不敢再扒扯他的衣角了,也不哭了,急着开口道,可是,人非圣贤,熟能无过,爷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以后改好,再也不惹爷恼了。
你拿什么做保证?
就凭,碧好顿了顿,我是爷的奴婢,爷若不喜欢我,随便把我打杀了、卖了,也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她端正了自己的身份。
就算有胆子跟人私通,也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高兴了,赏她颗糖;不高兴了,打她,卖了她,都是合情合理的事。
只因,她只是一个侍妾,和下人没有区别。
她仰视他颀长清瘦的身躯,准备迎接他的下一番审问。
不想,她竟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他道:回去。
旋即还道:从今往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迈出荔园一步。
碧好诚惶诚恐,轻声应:是。
爬起来,揉揉自己的膝盖,拎着襦裙倒退几步,慢慢退出去。
门外的小蓝和小红一同上前,将她扶住。
这回李漠只是罚了她不准上街和回娘家,却不是像前世一样罚她不准离开自己的小小院子,难道,这是因为她方才的那番话把他给说服了?
碧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烛光明亮的书房,李漠站立的侧影就剪在那糊窗的软烟罗上,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
这一世,好像很多东西都开始有了改变呢。
. . .
三日后,碧好带着丫鬟在通往蓼风轩的路上徘徊。
休整了三天,她的身体和脸色都已经复原。她住的院子暖香坞换了一批人,人数倒没有裁减,还是两个贴身大丫鬟,四个在外面做粗使的,一个管事嬷嬷,饮食供应也和原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