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捷书的车停在废弃的工厂旁,他站在车旁往前走几步,点了支烟,在冷寂中摸出了手机。
电子屏幕的光亮有些刺眼,他正想关机收回衣袋,后脑勺突然被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什顶住。然后一声故作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别动,”那支枪抵着他的头,将他往车里逼,“开车。”
战捷书嘴角不合时宜地噙了笑,倒像是主动中带了点猜疑,可是又不想被对方察觉到,所以努力地像一个真正被挟持的男性一样战战兢兢地摸上了车,然后全身僵硬地在对方的逼迫下握住了方向盘。
“到横溪火车站,速度!”对方在他身旁这样命令。
战捷书宛如战栗的小鸡一样磕碰着打着了火,随后等待对方砰地关上车门。静悄悄的夜里只有车灯带着些冷暖的色调,对方的色厉内荏在他的眼里全是些小孩玩耍的把戏。
车缓缓起步,随后平稳行驶。
墨色的身形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有机械似的Cao作驾驭着车的行驶。
那个持枪的少年紧绷着神经,严肃的面孔紧紧地盯着战捷书。
他的手在抖,一直都在抖。打从一开始,他对这个人的挟持都不是出自本愿。他不得不用这样强迫的方式去往火车站,在这之前他已经被鬼们盯上并通缉,而他却没有余力坚持到逃往火车站。
“为什么是火车站?那地方的鬼不是更多。”
对方突然的开口令他神经一震,身体已经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加重了用枪抵头的力度。
对方原本微微偏过来的头也立马生硬地正了回去,沉默了一阵,只听见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
随后是这个被挟持的人单方面的询问:
“你从哪来。”
对方没有回答。
“你要到哪去。”
这似乎是废话。
车灯一闪而过一条偏僻的街道,被挟持的人稍有注意力转移的趋势,旁边的人就立刻作出了反应:“别东张西望。”
对方乖乖地重新目视前方,同时动作也不再那么僵硬。
他薄薄的的风衣敞开了鼓动,寒冷的夜风灌入车内使他异常的清醒。
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保持沉默。
“你这枪从哪来。”
他手臂有些酸,车内的风使他稍微放松了警惕。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耳边风越来越大了……
男人微微侧头,试探性地用头轻碰他的枪口,他的思绪瞬间又回到了对方身上,在加重持枪力度的同时紧紧的盯着对方。
“什么嘛,这种情况居然也敢跑神?”战捷书突兀地扭头看他。在黑夜里仿佛看到他嘴角微微扬起,只是一瞬间,又忽地扭回并正视前方。
“你是哑巴吗?”男人又说,“你不会是没和其他人说过话吧?”狡黠的问话,伴着突然的提速,大风从敞开的车窗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在狂风中睁大了双眼,战捷书感到身边人陡然紧绷的身体——明明并没有肢体接触却能透过颤抖的枪口察觉出来。
“不……”对方仍然试图将控制继续下去,“慢下——”威胁的声音被纷飞的石子撞击挡风玻璃所发出的咣咣声掩盖下去,战捷书全然无视对方手忙脚乱的阻拦,义无反顾地将油门一踩到底……
先不说火车站是否有鬼在游荡这件事——战捷书微眯着眼瞄着前方:一条极陡的山路,视线开外根本看不到弯路尽头。
“没准我们都会死在这儿。”他轻轻地说。
环山路段啊……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啊……这种极端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颂栗钦心中的预想,这个男人竟然想要与自己同归于尽……
“你还能做些什么呢,像现在这种情况……”一边像搅动圆盘一样搅动方向盘,一边窃笑着观察对方惊慌失措的模样。战捷书一个盘手猛地将车身飞甩出去,视线有一瞬间的空白,飞扬的泥屑在旋转中划伤白色的车身,留下的斑驳痕迹也同时被劲风卷去……
“你还想继续沉默?这种情况也不能让你开口?”他说这话时不屑地笑了,“好吧。”
颂栗钦根本没搞清现在的状况,他的思绪还没从突然地加速中回过神来。身边这个男人,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男人想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但事实却不全是这样,对方一连串的问话都有明显的诱导自己开口的目的,那么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
“喂——”颂栗钦长长的大喊,他怕他听不见,“你速度放慢——有话好说——”
当陡坡爬到顶端时,他们陷入了视线盲区——一片漫无边际的天空,不是白色而是被黑色糊住的天空,在心脏惊心动魄的猛然落空之后安稳飞驰在下坡途中。
战捷书的动作稳了下来,同时车速也慢了下来。
“我还以为真的能和你交代在这里。”他笑了,语气也大不一样,带了一丝丝柔和,同时也有了温度,“你还是一样木讷啊,颂栗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