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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昨夜,气氛难得静谧和谐,顾亦徐不由和程奕提起更多。
顾亦徐小声道:“你说了这么多,作为交换,我同样跟你分享一件私事,这样就算扯平了。”
程奕竟认真斟酌了下,“能选吗?”
顾亦徐犹豫一瞬,点头,“嗯。”
“你的腿伤。”
程奕很快开口,“韧带旧伤,是怎么造成的。”
顾亦徐神色讶异,“你是怎么知道——”
“去医院的那回,医生看到病历单嘱咐过几句。”
程奕当时想问,却迟疑未开口,恰好下一刻李总的电话打进来。程奕顺势收口——因为他当时对顾亦徐的观感实在谈不上有多好。
“遭遇严重的损伤,却没好好医治,为什么?”
程奕的语气平稳至极。他总是这样,言行间波澜不兴,语气浅淡如清水,本应稍有不慎便错漏,可偏偏换作他时,令人无法忽视。
“因为比赛。”
“一场击剑比赛。”
14岁那年,赛事相当频繁,对手愈来愈强大,顾亦徐温温柔柔的性格,却在自己最爱的运动上十分执拗,她很想夺冠不服输,因此得了严重的焦虑症,彻夜无法入睡。
而高强度训练带来的后遗症,是一次意外导致的大腿韧带撕裂。顾氏集团以医疗行业发家,旗下开设私人医院数不胜数,顾氏夫妇心疼不已,重金聘请技术最Jing湛的医生给女儿医治,但做完手术修养没两月,顾亦徐不听父母和教练劝阻,执意参加U14组全国女子重剑比赛。
顾亦徐笑了笑:“我太急功近利,当时人小主意大,听不进劝,也不懂事。我在比赛前夕的体能训练中拉伤腿,还没恢复好,又跑去练习,结果在场上造成二次损伤,第三局还没比完就被判中场出局。”
“我因伤势被迫止步市级赛事,那是我学击剑有史以来最差的成绩,心里根本无法接受。”
“事后,我爸妈怪我任性,可看到我那样难过,不敢说重话刺激,只好再带着我去做重复治疗。”
她讲起过去,虽是温柔笑靥,但明显不会是发自真心实意。
程奕没有贸然出声打断。
顾亦徐低垂着头,慢慢道:“但已经太晚了。”
她仿佛陷入沉思,“两次重度拉伤撕裂,再加上,关节间稳定性变差,我回不去剑道上了。”
击剑运动员在场地需要随时保持高度紧绷,顾亦徐惯使右手握剑,迈开右腿进攻,左腿抵地后撤,看准时机爆发,速度迅捷,一沾即走。
它对韧带、肌rou和神经反应的要求太高,所以平日里类似的损伤对运动员而言是不可避免的。
——同时,也是致命的。
顾亦徐幼时习剑强身,却意外打开一扇敞亮大门。这么多年来,击剑早已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在剑道上走得太顺、太快,从未经历过坎坷。须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路途境遇险阻,势必在不经意间让顾亦徐吃一个大苦头。
于是这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不仅彻底结束了她的运动生涯,也让人生跌入谷底。
在最灰暗的两年里,她不断躲避,好像承认自身平庸,才能接纳现在的自己。
以往最引以为傲的,再也触碰不得。
旁人不要说亲身经历,只是想想,都觉得心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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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险箱外,顾亦徐静静看着光滑如新的奖杯,不愿伸手触碰。
剑道上赢来的荣耀太夺目,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隐隐刺眼酸目。
顾亦徐甚至不敢想那曾是自己的人生,仿佛她是个小偷,夺走了别人Jing彩的四年。
“砰”地一声,梦醒了,又还给别人。
缓缓呼吸声中,顾亦徐目光平静。
她伸手,沉沉锁上了柜子,去吃程奕提前做好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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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回到学校时,寝室灯没亮,宿舍黑黢黢的。
冯嵩宇还在床上睡懒觉,呼噜声响亮地能掀开天花板,得益于冯嵩宇这个人型制“噪”机,程奕这一个月来睡眠质量直线下降。
难以相信,他在顾亦徐家住的那两晚,才是睡得最安稳踏实的时候。
程奕无可奈何摇头,一边回复季萱萱的消息。
季萱萱昨晚睡得早,直到早起时才看到邮箱收到一条邮件,内容是顾氏集团下设项目公司的一系列相关数据,发送人显示程奕。
季萱萱顿时脸上笑开花,忙不迭和程奕道谢,并且得寸进尺,和程奕商量下多元变量的时滞性问题。
她在考虑自相关方面,使用了时间序列弥补出的缺失数据,犯了典型的重复错误。在财务上,这被形象称为“mirror to mirror”,镜像错误。
程奕听完后,感觉不算很棘手,便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