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已经褪去高温。过了正午的点,天气不算热,校门口还散着零星报道的人。
谢远行刚从难缠的客户那溜出来,跑完单就飞赶到学校。汗浸shi的廉价短袖紧贴在谢远行身上,头发凌乱得像刚经历过一场劫难。所幸无人往谢远行的方向看。
低着头快速越过服饰讲究的同龄人,谢远行是踩点到报名处登记的。负责的老师是个小年轻,看上去没多少耐心。小年轻瞥了眼谢远行,胡乱交代几句打发了事,便低头看着手机不再多言。
谢远行也不恼,对小年轻的态度习以为常,点点头不管对方是否看到,转身又朝校门的方向走去。回去的路上,谢远行速度不急不缓,几乎是踱着步子,宛如逛街一般四处打量着校园内部。
倒不是谢远行好奇心有多重,一中在甲城可是位列第一的学校。学员主要分为富家子弟和靠努力考进来的尖子生,可谓是钱财成绩双收。
微风拂过谢远行的脸庞,谢远行下意识舒服得眯起眼,没了汗水的shi黏感,温度也刚刚好,适合找个安静的地方打盹。心里拟定好之后的行程,谢远行伸手拨开过长的刘海,视野顿时清晰不少。
远处模糊出现一个人的影子,看样子也是来报道的。谢远行不感兴趣,径直朝目标地点,直到那个惹眼的身影全貌出现在谢远行的视线范围。
谢远行不由得呼吸一滞。
来者身材高挑纤细,足足有一米八六的高个,尽管面上没有表情,却已经有一种艳压众人的冷漠气质。乌发长至腰际,皮肤白皙,放到人群中竟是不输任何女性。光看面相,这张雌雄莫辨的脸有一种恰到好处的中和美,仔细看倒也不至于认错性别。让谢远行动摇的不是他的相貌,而是那双眼睛。
和谢远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眼睛,宛如世界上最纯净的蓝宝石。
他的瞳色极淡,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近透明质感,但谢远行知道那双眼睛有着和天空一样的颜色。
不知何时谢远行顿在原地,直到擦肩而过,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从鼻尖略过,谢远行才回过神来,有什么在谢远行的心尖挠了下。而少年目不斜视,步子稳健的离开。
心上被挠的地方迸发出的陌生情愫,叫谢远行有一瞬的头晕目眩。
谢远行见过他,但始终不知道他的名字。
第一面发生的颇为随意,谢远行仍然能清楚记得天色是如何的昏暗,明明还是白天却暗得像黑夜,仿佛下一秒就要转为暴雨的天气。
交通堵塞在闹市十分常见。喇叭声此起彼伏,脾气暴躁的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街边妇人的叫卖声,学生的调笑声,嘈杂震得谢远行有些耳鸣。或许前方有人遭遇不幸,但谢远行并不关心,就像谢远行觉得没有人关心自己。
谢远行刚上本地的初中,不怀好意的讥讽和打量在校园内像病毒一样蔓延。在学校里过得时间宛如上刑,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实在是忍受不了尖锐的恶意。还没长开的身体偏瘦弱,长期营养不良让他的肤色呈干枯的黄,隔三差五总能见到这幅躯体添上新伤。
谢远行无法理解,为什么只要人打着莫名其妙幌子,就能光明正大的聚集起来,毫无保留的践踏他一次又一次,仿佛怕谢远行的身体还不够破破烂烂。
谢远行很想说,其实我也是人,和你们一样的人。
可是谁会听呢,施暴者听不到,旁观者听不到。
没有人会主动和谢远行说话。
又一次在教学楼背面的草丛里发现书包,课桌也移了位,椅子不知所踪。谢远行仅沉默着收拾好散落的文具和课本,尽量无视人群中掷来的恶劣目光。拉链坏了,谢远行只能抱着书包,轻车熟路的避开众人,来到较低的墙壁位置。逃学对谢远行来说并不陌生,仅是一墙之隔,无论内里多么的肮脏不堪,墙外的世界还是照常运作。
谢远行笑不出来。
自怜自艾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烦心事暂时被抛之脑后。沾染灰尘的校服看上去灰蒙蒙的,几处不明显的补丁显得更是可怜。谢远行对此毫不在意,全当作没看见。前边直走就是闹市区的十字路口,人行道前有三两个人候着,谢远行站定加入其中。
马路上早已排成长长一条车队,gui速前进的让人心烦气躁。正值闷热的梅雨季,车里开着空调都嫌憋得慌,轮到一辆明显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豪车驶到谢远行面前时,谢远行正望着马路对面出神。
眨眼的功夫,谢远行视线不由自主的晃到面前下降的车窗玻璃上。
车内的少年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沉浸在思绪之中,连一丝注意力都不愿施舍给外界。暗处少年人几乎白得泛光,被附近灰黑为主的背景色调包裹着,衬得越发白皙,鼻尖处有一抹淡红,不算突兀,反而使他越发艳丽。不过叫谢远行最为惊艳的还是那一双少见的淡蓝色眼瞳,令整个画布变得独一无二。
世界上最漂亮的不过他的眼睛。
仿佛记忆中所有的污泥浊水都能被那抹蓝色洗去,谢远行有一瞬的神魂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