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双手撑着下巴,身后巨大的黑色骨翼,藏在这一片幽暗的夜色里,显示着他非人的存在。
他在这个阳台待的挺久的,从最后一缕阳光彻底从世间消失开始,他就坐在阳台上,开始观察房间里的小男孩。
小男孩喜动不喜静,在不耐烦地解决了家庭作业之后,倒出了玩具箱子里的玩具,自顾自地玩了一会,才又从厨房那里端来自己的晚饭。青菜 ,豌豆,一小块rou排。骨头汤很香,显然是孩子的最爱,他咕噜咕噜地喝下,却把青菜跟豌豆倒在一旁的小花盆里,指望里面病恹恹的小金盏花替他吃。
孩子解决了肚子问题,就又开始举着小塑料剑,满屋子跑着,洒下一串带着童音的叫嚷声。
“你往哪里跑!”
孩子追着不存在的敌人,跑的急了,脚下一绊,下巴磕在地上,发出老大一声,孩子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找不到哭诉的人。孩子默默地把眼泪忍回去,爬起身,揉着自己摔得生疼的下巴,嘴里细如蚊yin地呢喃着。
他是什么人,这么一点声音他会听不见。那两个字是“妈妈”,加点委屈,加点落寞,一个五岁的孩子在喊妈妈。
孩子只是委屈兮兮地叫了几声妈妈,就又打起Jing神,只是频频向外望着,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这里是七楼,如果不趴在阳台上根本看不见底下,孩子能看到的只有对面关紧的窗户,看不到他最想见到的人。孩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在桌角,寂寞得仿佛一个快要蔫掉的小rou团子。
孩子还太小,情绪不可控,眼眶里的泪终于吧嗒吧嗒的落下,一个人趴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泣着,哭了好久,打了好几个苦嗝,好像是哭累了,就这样屁股朝天,趴在那里,chao红的脸泡在那一滩的泪水上,说有多可怜了就有多可怜。
他从阳台里进来,好奇地戳了一戳那个孩子,软软的,温温的,意外的好摸。
人类的崽子原来是这样的吗?脆弱,易哭,还这般温暖。那孩子起初不乐意被戳,躲着他的手指,靠到他身边时,小手就揪上了他的衣角,顺着摸上去,大大的脑袋靠过来,依恋十足地叫着:“妈妈……”好像他的小嘴巴里只会说出这两个字。
他被惊到了,魔界的崽子从来不会靠近比他们大的,因为那里奉行弱rou强食的行为准则,如果你还幼小,那么你只有被撕裂的下场,所以魔界的幼崽,都会躲在不见光的深渊底下,躲着别人,尽管这样会食物匮乏。他们的食物来源于死掉的同类,在那深不可测的地方,早就演变出一套淘汰机制,能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个。等那个活下来的爬出那道深渊,他就成年了。
这是魔界的成年礼,亘古不变,他是也这样经历过来的,他从未见过真正的幼童,所以他飞掠过这边的时候会停下来,因为这里有一个小孩子。
而且,好温暖,他把那个主动爬进他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或许是因为他的怀抱有些温度偏低,那孩子嘤咛着想醒,却依旧被困意笼罩着,孩子主动蹭了蹭他的衣服,小声说着:“妈妈,小峰……很想醒过来,可……小峰困……”
“妈妈,唱个……摇篮曲,好不好?”
“小峰……想在妈妈的……怀里睡。”
他蹩脚地哼起魔界的童谣,那个曲调安详悠扬。他庆幸那孩子听不懂,不然就会心惊歌词里的残暴,会吓到做恶梦吧。他一遍又一遍的哼唱这首曲子,孩子也在曲子的安抚下,气息放缓,慢慢的平稳下来,当那双小手不再揪着他的衣角时,他就知道,那孩子睡着了。
睡着的孩子,依旧温暖得像个小火炉,他也就舍不得放下。继续哼着歌,意图能让孩子睡得更安稳一些。
窗外的夜很深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钥匙扭转的声音,他透过墙壁,看到外面有一个满脸倦容的年轻女人,背着包,打开门进来。在那个女人即将走进这个房间时,他放下小孩,重新坐回阳台栏杆上。
“小峰,怎么睡在地上,快醒醒。”
女人笑着摇醒孩子,孩子揉着眼睛,看到是女人,开心地抱着女人的脖子:“妈妈!”
“小峰醒了,那妈妈就带你去洗澡,过会再哄小峰睡觉。”
“好的,妈妈。”
两个人其乐融融的出了房间,他则是拍打起身后的骨翼,飞走了。
明天,他还会来这里看孩子的。
他是亲眼见着孩子从一个幼小的孩童抽条长成一个少年。
少年是个运动健儿,每天都把汗水播撒在田径场上,锻炼得个高腿长,肌rou明显。少年爱笑,他的笑容十分爽朗阳光,逢人就打招呼,性格很好,人缘也是极好的。
他觉得少年长得很好看,不是魔界那种漂亮为尊的审美,而是那种带棱角的,属于男孩子的帅气阳光,十分招人喜欢,同样也会招女孩子喜欢。
他又一次张开手掌,上面摊放着一封封的粉色信封,在魔焰下,化为一点点的灰烬,落下,就如同那还未开放,就过早夭折凋零的花朵,掉落下一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