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被地龙烘的暖暖的，依依刚刚踏步进来，扑面而来的热气直直逼出了她一点汗，她脱了大氅，交给了云雀。
秦晋正伏在案板上看公文，他的眉眼清冷，一屋子的暖意都没能融化那一点寒意，秦晋的嘴唇抿成了一线，依依跟着他久了，自然清楚这表面现在太子殿下心情不太好。
从初十那个晚上之后，殿下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依依蹑手蹑脚的走到秦晋身边，给他换了一碗新的热茶，手腕上的玉镯晃了几下，撞到了茶盏，发出叮琅的脆响。依依赶忙把镯子扶住了，悄悄看了秦晋一眼。
秦晋被那一声吸引了注意力，白羊玉镯套在依依的纤细手腕上，色泽莹润，柔柔的泛着光。一时之间，秦晋也分辨不出，是那肌肤更白一些，还是这玉更白一些。
“挺好看的。”秦晋略有所思的盯着那玉镯瞧了一会，道：“喜欢玉了？”
依依利索地把残茶递给了外间的宫女，回到秦晋的书桌边，一边研磨一边道：“云雀姐姐非要我带的。说玉养人。”
秦晋牵过依依的手，对着窗户透进来的一格一格的阳光，玉镯纯白透亮，半分杂质都没有，在阳光下发着柔和的光，的确是块不错的玉料，但也算不得什么顶顶好的。太子殿下素来是把玩价值连城的物什，自是瞧不太上这种玉。
“好玉才养人。”秦晋转了转那玉镯，看着依依一脸无措的站着，笑道：“改明爷给你个好的。”
依依出身欢馆，很多事情都不太懂得，比如玉石，比如珠宝，比如衣料。她每次听见云雀在一旁对着殿下送过来的赏赐一个个赞叹，这个是什么玛瑙，那个是什么青釉，只能在旁边干坐的，一头雾水的看着云雀。
什么好不好的玉，她自然也不认识。
明明曾经不太在乎这种东西，可不知为何，这一次竟让她生出点尴尬来，对着那高高在上，被荣华富贵堆出来的殿下，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粗鄙和浅陋，只能杵在原地，脸上一点点漫上了红。
“外面什么声音？”
秦晋并没察觉到依依的这点小心思，只听得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各种吵闹声，混杂着人声、笑声、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依依偏了偏头，东宫里素来是安静的，就算是过年也不过是点两个红灯笼，这样欢天喜地的热闹，自然不是宫里的，那只能是从宫外传进来的。
今儿是…
“今儿正月十五啦。”依依的眼睛陡然亮了，冲着秦晋，眉眼弯弯：“该过元宵节啦。”
“殿下不知道吧，民间过元宵节会有灯市的，可好看了。”
依依的双眸亮晶晶的，望着秦晋。她的小脑袋略略往上仰了仰，配上语气里的骄傲，像是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难得有一件事是她知道而殿下不知道的，可是让她高兴了一下子。
“灯市？”秦晋的地位太高，对于市井小民来说，如同天上的神仙，而民间于他而言，更像是另一个世界那么远。
他看着依依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那双小嘴粉嫩嫩的，像是涂了一层晶莹的亮膏，正一张一合的向他形容灯市有多漂亮。
他的心里突然痒了痒，从依依嘴中勾勒出来的平凡生活，此刻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秦晋心底的算盘突然响了起来，他压下了所有的好奇，无所谓的“哦”了一声，便埋头在折子里。
依依一闪而过的失落，自然也被他全部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