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这个时候已经在未央宫的宫门外跪了两个时辰。皇宫之内铺的是金砖,膝盖跪上去,又冷又硬。她的身份低贱,只被人勒令跪在那最偏僻的角落里。
她偶尔抬头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宫人,心里觉得羡慕又觉得委屈,看了几次后,便不再抬头。
暮色已至,她才被人带着入了大殿之内。
大殿布置的古朴雅致,却又处处矜贵。她不敢抬头,只被这眼花缭乱的滔天富贵和气派压得直不起身,跪倒在了大殿中央。
“还不快向陛下行礼。”德海看着跪在底下的依依,提点了一句。
“奴…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的厌恶从依依开口第一个字的“奴”开始从眼底漫上来,但听她自称奴婢,才缓解了一二。是个聪明的姑娘。
“抬起头。看看这殿内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皇帝的声音从遥远的头顶上空传来,带着一丝缥缈,却无端让依依觉得恐惧。她迅速的抬头扫了一眼大殿内的几人,只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一个月来和她朝夕相处的爷。
无助、惊慌、委屈一一涌上她的心头,但她极快的低头,眼泪便滴进了膝下的地毯之内,再也寻不到踪迹。
秦晋没有想到秦策会直接把依依带到圣上面前,他原以为秦策还会和惊鸿那次一样,试探自己一番。不过无所谓,戏还是一样的好玩。
他伸手夹了一筷子鲈鱼放在盘子里,细细的摘着刺,等着这个小姑娘的答案。
“回禀陛下,奴婢身份卑贱,实在没有这个福气见过殿内的几位贵人。还请陛下明鉴。”
这句话依依像是说过无数遍那样,完完整整,一丝磕绊也没有,坚定却还是那样的怯。秦晋听完,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再去看眼前那块鱼rou,刺像是挑不完一样,让他心烦,索性撂了筷子、
“你!”秦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娇弱的小丫头片子,临了还摆了他一道,他不肯放弃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又追问道:“那你这一个月来的…来客姓甚名谁?”
皇帝听着,厌恶和恶心一瞬爬满了全脸,他错过头,不愿再看依依一眼。陈年旧事涌上心头,他的眼前好像看到了男女交缠的rou体,白花花赤裸裸,待那男人转过头…皇帝的手突然抖得厉害,青筋暴起,手中的茶盏再也捧不住,摔了个粉碎。
殿内中的其他四人忙道:“陛下息怒。”赵皇后适时走到皇帝身侧,细细查了查皇帝那双早已是布满皱纹的手,没见到伤口,才放下心来。
“继续。”皇帝靠在背后的椅背上,声音里带了点疲惫。
“回禀陛下,是李公子,李日月。”依依的声音不大,却也让殿上的几人听了个清楚。赵皇后很快的和秦策对视了一眼,又错开了视线。
秦晋听见这回答挑了挑眉,压下了嘴角上翘的弧度,只觉得这个小丫头更有趣儿了。李日月,季明。她居然真的认为是这个季。如今,这是在保护自己?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秦策,移开了视线。
“大胆刁奴!圣天子面前你居然敢撒谎!”秦策怒极,话一下脱口而出:“早晨在…”
“放肆!”赵皇后突然厉声打断了秦策:“在陛下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秦策被这一声唤回了思绪,将后半句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当朝天子虽厌恶ji子,但也素来仁厚,宫中的奴婢更是很少用刑,若是被这小丫头反咬一口,说自己滥用私刑,怕在皇帝心中他的形象便毁于一旦了。
秦策这厢吃了个暗亏,只想这事随意揭过,刚欲认罪说自己认错了人,那边太子便问道:“大哥刚刚说早晨,是早晨这奴婢的口供和现下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