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课过了大半后,不知何时消失的体育老师才施施然出现,叫他们排好队。
“学校下了通知,十月底,举办一场高一高二的运动大赛。你们初中都开过运动会,我就不多说了。具体就几个,长跑,女子排球,男子篮球,乒乓球和网球,晚点你们班主任会细讲。”他道,“我看刚刚几个打篮球的还行。排球有自愿的吗?”
同学们四顾看了看,最后有三个人举了手。
“有想法的都可以来试试,不会也没关系,我下节课就开始教,确定后你们勤练就行。网球和乒乓球……”老师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余缺身上,“这两个是同一时间进行,有兴趣就选一个吧。”
他挥了挥手,让他们提前下课了。
“我看你挺会啊,怎么不和别人打。”老师没有离开,直接走到余缺面前,“参加一个试试?”
余缺拒绝了。
“那不成,我已经和你们班主任说你可以来一个了。”
“这不是自愿参加吗?”
老师翻了个白眼,“这话你都信?太天真了吧。”他顿了顿,忽然凑近去看余缺的脸,“我看你很眼熟啊,你爸妈是谁?”
余缺后退一步,眉毛轻蹙,上下把他打量了一圈,没回答这个问题。
“紧张什么?我又不是黑社会。”老师也皱起眉,有点不情不愿地说:“我毕方行,不准叫毕老师啊,要不就喊我方老师。”他咕喃了一句,这名字难听死了。
“我不认识这个姓的,也没听过。”余缺顿时放松了,“我先回教室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
张谈月发现一谈到父母,余缺总会露出平时没有的情绪,而这些情绪都是负面的。他见毕老师一直盯着余缺的背影,也丢下一句回教室,就急急跟上。
快跟上的时候,张谈月停下了。他不知道余缺现在是不是不高兴,要是自己打扰到他了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烦?
张谈月犹豫不决,最后等余缺走出一段距离了,他才不紧不慢地缀在后头。
九月的暗香已经浓了,校园此时显得沉静,只是时不时听到一点老师的教课声。一只鸟从这棵树飞到另一棵树,树叶簌簌作响,几片叶子掉了下来。
他们穿过大Cao场,走上小阶梯,进入教学楼脚下的小花坪。这时,余缺突然立住了。
张谈月疑惑地看着他挺拔的身形,不知怎么了,忽然就听到钢琴声。他起初没听见,渐渐的,这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父母对音乐倒是非常喜爱,只可惜自己并没有继承一点天赋,似乎是个天生的音乐白痴。
午间的时候,余缺就是在听这个吧。张谈月确定了这点,心里生出遗憾,要是学会了一点乐器也行啊,说不定还能就着这个话题聊聊。
他没再多想,默不作声走上去,说:“是唐老师在上课吧,他教音乐特长生。”
钢琴声在这里断了,传来了一个温润的男声,听不清在说什么。
余缺半垂下眼睫,平静地看着张谈月。
“我,我也刚好回教室,看你在这……”他慌死了,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敢看余缺的眼睛,可不看又觉得不礼貌。最后,视线停在他的眼睫毛上,长长的细细的,有点翘,不是很浓密,但很好看,特别是在阳光下的时候,显得无比轻盈,使人想去看他的眼睛。
张谈月不知不觉就移动了视线,他才发现,余缺的的右眼角上有一点小痣。
钢琴声又起,余缺侧过头去听,张谈月的心“嘭”的一下跳了起来,羞耻淹没了他的脸。他在心里惊呼,自己刚刚像变态一样盯着别人不放!为什么不说一句话?
张谈月后悔莫及,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那个……”他顿了顿,不知怎么回事,手不自知指着另一栋教学楼说,“琴房在那,你想去吗?”
“会打扰到他们吗?”余缺轻声问。
张谈月也小声说:“要不我们蹲墙角听?”又犯傻了,他霎时想到。
没成想,余缺还真接受了这个建议。
琴房在高一教学楼对面楼的下面,此时关着门,窗户打开着,浅绿色的窗帘半拉。
两人不想被发现,找了个不容易被看到的角度,悄声走过去,在没有窗户的墙脚蹲下。
张谈月觉得刺激又尴尬,既开心,又怕老师发现,他心中思绪万千,又不知为何,慢慢平和了。
光影似chao水起伏,深一层浅一层的树叶支起一小片空间,他和余缺挨在一起,胳膊贴着,没有挪开。教室里没人再说话,只有钢琴声,好像一阵清风吹出窗户,在远去前抚摸了他们。
他们在这一刻享受一切。
只是时间一直向前,渐渐有回来教室的同学发现了他们。
少年人们总容易喜悦,三三两两,踏过光影,猫着腰过来嬉戏。张谈月心里紧张,忙把食指比在唇边,让他们安静点。于是一个个的,也学着他的样子给别人看,这条不算长的走廊很快集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