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铭之何时应付过这种场面?
“芸姑娘……在下,在下并没有说要让姑娘背锅……既然是蓄意陷害,我说与你听……自然,自然可以澄清的。”
“那你说。”
芸京墨忽然坐起,揪住话头:“你为什么会写那首童谣?你在鹤归楼时说了,那是关于那个什么戚年的童谣。”
戚年既然已经是朝廷盖棺定论的反贼,连妇孺百姓都知道郑参将平反贼,为什么他还会写这首童谣?
励志告诉芸京墨,他和戚年一定有什么关系。
她想问,可又不敢问。
即使问了,祁铭之也不一定会说。
所以绕了半天,话题还是回到了童谣上。
祁铭之叹了口气。
此时岂能还看不出芸京墨的心思?
面前这姑娘美人千面,心有七窍,竟然全部用来套话了。
“芸姑娘,我本无意拖累你,知道了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可如果不说,那些人都已经找上门来,逼至这一步了。
若是她什么都不知道,便会如她所说,替他背了锅,陷入未知的危险。
芸京墨伸手覆上他的手。
这是一个表示信任的动作,也表明了她愿意同舟共济的态度:
“我不害怕被拖累。”
祁铭之勉强勾了勾唇。
可是,他怕拖累她。
“祁大夫,我今日说的话你都可以当耳旁风,但是唯有这一句是真心的:你我在同一条船上,我一定相信你的。”
“戚将军他不是叛将。”
这是他再开口时说的第一句话。
“纵使世人都以为他居功自傲,进而窃国,但他绝不是叛将。”
祁铭之声音很低,他给自己倒了一满杯茶水,顿了顿。
“当年长明军北上御敌千里,又勤王救驾,乃是当之无愧的梁国第一军,连皇帝直属的皇属军也要避其锋芒,天下男儿无不以加入长明军为荣。这样的一支军队……如何会是叛军。”
芸京墨很少见祁铭之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他握住杯子,停顿了好一会儿。
芸京墨轻声:“那你……”
“我?”祁铭之浅笑一声,只是笑容很快消散了。
“平熙二十八年,兄长任长明军前锋将军,应召回京路上,被郑参将截杀,那一年我十二岁。”
祁铭之的眼尾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除此之外与平日并无任何不同。
“所……所以你,你现在是……是……”
芸京墨不寒而栗,犹豫着不敢往下说。
“你想说,逃犯?”
祁铭之接过话,芸京墨瞬间闭嘴。
祁铭之轻轻吐出一口气。
“十年前被下旨满门抄斩的只有戚将军一家。除此之外,长明军副将以上全部革职查办。在下顶多,算是个并未被律法追责的叛逆遗属。”
芸京墨还有些懵:“昂啊……”
“只是少时我曾在军中为戚将军治过伤,平熙二十八年事发前夕,我恰好在帅帐中,听到过一些军机。当年我是侥幸活命,如今,那些人知道我活着,是想要赶尽杀绝了。”
“他们如此畏惧真相,可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对大梁的朝堂心怀不满的平民罢了。”
他低着眉说出这句话,语气稀松平常。
芸京墨一时没敢再接话。
祁铭之转过头,浮出一个浅浅的笑:“如何,害怕吗?”
一个闺阁女儿,若不是因为被迫卷了进来,祁铭之大概永远不会和她说这些事情。
芸京墨低了头,又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是觉得……你这么一个济世救人的大夫,竟是被世道如此辜负过的人。就是有些……难过。”
被世道所辜负。
祁铭之抿了唇角。
这几年他再没听人这么说过了。
而此刻说这句话的人,与长明军没有任何牵扯,不涉党争和内斗,也完全不了解任何情况。
仅仅听了他此一席话。
祁铭之仰头,目光落在天边,遥远天际与远山一片。
芸京墨许久才道:“所以,他们才先对黄润下手了是吗?”
仅仅是因为他是长明军旧部,便要以他的一条命,来震慑,或者说引祁铭之现身吗?
“我还不知。”祁铭之摇了摇头,表情非常抱歉,“但是,黄百户或许真的是因我而死的。”
这件事来得突然,他暂时还不知道是谁做的。
芸京墨捏紧了拳头,忽而想到了那日在草堂遇到的那个锦衣公子。
以及他最后说的那句“自来讨债”。
芸京墨几乎是咬着牙:“那,我在草堂里遇见的那个人呢?”
是他吗?
祁铭之此时终于承认:“那人的确与我是旧相识,姓常,名瑾泽。只是,现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