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一片伤心画不成
闺中游戏不足为外人道,然而山中Jing灵洞府,各处皆有耳目,如何瞒人?此事不日便被山中小儿传开,依模照样敷衍戏文,添油加醋各处表演,东南乃至中原各个山头皆有耳闻。如今Jing灵仙友见了胡生且不依年齿叙礼,必先问上一句:
“那生,素昧平生,因何到此?”
胡生亦不尴尬,昂头负手,
“则是一向不曾走动,倒要下界看看儿孙辈近来如何。”
等闲光Yin易过,转眼又是三载,各处和平无事。清江事务自有山中小儿打点,胡生、雨青不时离了家园,四处走走,如今正在沙洲。
沙洲遥远,轻易不能到达,却距伊州较近。雨青原为游伊州西行,到了伊州,却屡次听闻沙洲富庶,月牙泉盛景,过去又为丝路要塞,诸多古迹,于是便同胡生南下沙洲,游览一番。
那里不愧沙漠明珠,瓜、杏皆美,月牙泉晶莹潋滟,湖边芦苇飘摇,雨青胡生并坐湖畔,听远处异族游客燃起篝火,唱西番歌谣,别是一番韵味。
游过月牙泉,又谒千佛洞。本不过随意逛逛,不想胡生一眼看出洞内壁画不止一层,北魏以来层层累叠,底下盖着许多高古说法图、经变图,造诣远高表层画作,犹以有唐为佳。雨青不能瞧见,胡生便施法,将底层壁画一一推浮上来让雨青观看。雨青大喜,爱极了魏、唐诸作,尤其一副听说法图中美人菩萨,色好如宫娃,美不胜收。雨青赞叹不已,便要留在沙洲临画。
为此,胡、雨二人淹留沙洲,早又是秋尽春来,看过沙漠粉雪、驼铃叮当,雨青每日窟中临画,胡生时而陪着,时而也去城中逛逛。那日正是集上拎着一串红枣大嚼,忽见小红狐狸学着人样,拿跟拐杖担着行李,千里迢迢寻到沙洲,一见胡生便说:
“老大!大新闻了!宋公子外任长洲,买舟南下,现下已在徐州了!”
胡生先吓一跳,后又嗔道:
“这有何奇怪,值得老远过来吵嚷。”
小狐狸搁下行李,攀着胡生衣摆,边爬便说:
“他们要过清江呢!”
“过便过了,天生运河过哪里,几百年前就定了,还能改得?”
小狐狸一屁股在胡生肩头坐好了,尾巴撩得胡生直痒痒,
“可了不得!宋公子那漂亮夫人没有孩子,向徐州婆子细细打听了我们庙宇,要停清江,拜小美人呢!这可不是要出大事!”说着立在胡生肩上,比划起来,“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杀将起来,揪她头发!”
这孩子是听多了故事里女人打架,揪头发、抓面孔,小脑袋里怕是已敷衍出一场妇人厮杀,面孔也花了,头发也散了,已跌坐在地上嚎哭了。
胡生看得烦躁,挥一挥面前,
“何时的事?”
“昨日打听的,今日便要发船往清江来,再过两日想就要到了。”
胡生挂脸沉yin。雨青如今身有感应,无论何处提及清江“娘娘”,她必知之。宋妻江氏仔细打听、认真筹划要来拜她,她不会不知。如此一来宋寒琅亦要停船清江,这样大事,昨日却全不见她提起,是何意思……她是不愿见,还是要瞒着胡生悄悄地见?
胡生急得立刻就要回千佛洞,随口吩咐小狐狸,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候着。”
“我才不回!不把杏子、葡萄吃个痛快怎能算来过沙洲,我就住下了!”
胡生无语,“这才阳春,你要吃,在这守4个月罢!”说完撇下狐狸一人去了。
又至千佛洞,望见雨青,胡生在洞窟外立住了。犹豫一番,不好直问,默默踱入窟中,去瞧雨青笔墨。
熟宣铺陈面前,一副听说法观音像尚在勾勒小样。胡生皱眉:他记得这画已得了一半,青金都用了好些,怎又重新画起小样来?雨青低头只顾描线,不理胡生。胡生默默瞧了一阵,左右望望,果见原先半幅像已被揉皱了,仍在一旁。胡生踅过去拾起在手中,展开了,那画上菩萨身姿殊美,双眸低垂,本应是一派安恬和悦,雨青笔下却显哀容,犹如美人垂泪,蹙眉敛目。
正看着,又听一阵吱喳声响,雨青将面前小样团了,又扔开。胡生看不下去,走上前抽出雨青手中彤管扔在一旁,由背后将雨青环住了,
“若放不下就回去看看……”
“不去!我不能见他。”雨青说着手攥紧在自己衣摆上。
“他那娇妻求在你头上,你管是不管?”
“既是求我,自要管的,让你手下看着办罢。”
两人好半晌不言语,日光斜斜照入窟中,正照在菩萨身上,雨青看得痴住。胡生却提了嘴角,“你不回我回!宋大官人朝廷要员,轻慢不得,得山人亲自伺候。”
雨青听了声音急切,嗔他道:“这又是闹哪一出?你不要去闯祸!”
胡生听得一阵牙酸,“娘娘既不管便不要问了,小的就这般不得娘娘信任?”
雨青好一阵欲言又止,看胡生已带些醋意,不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