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小儿难养,哥哥难当。
雨儿提着Jing神听完渔夫的故事,已觉困倦,眼皮打架。她却不肯睡,还要表哥再讲。寒琅劝她先睡,醒来再听不迟,她连话都模糊,却哼哼唧唧只是撒娇。寒琅不与她争,哄她道:“你闭上眼听,我再讲给你。”
雨儿依言阖眼,寒琅用极轻柔和缓的声音缓缓讲述:“率土极北的冥海中有一尾大鱼,名字叫作鲲。鲲极大,谁也不知它有几千里长。鲲化形为鸟,名字叫作鹏。鹏的脊背,又不知长有几千里。它奋起而飞,展开的双翼就像天边的云……”
不过三五句,雨儿已然睡熟。
云氏看时辰差不多,两个小人里头待了许久,便踱到雨青房外悄悄向房中一望:屋中安安静静,一丝动静也无,寒琅仍坐在床前,雨儿也无声无息。云氏不解其意,悄悄走近两步,向床上一张,雨儿已然睡熟,寒琅一语不发静静看着雨青,动也不动,亦不见什么表情,只是一脸清风朗月。
奇情奇景,云氏也不知是该夸两人友爱无猜,还是叹两人痴痴傻傻,心中着实震撼,一时也站住了。寒琅觉到背后有人,回身看是舅母,起身就要行礼。云氏扶住了示意他别作声,而后拉他出了雨儿卧房,关了门,同到外间顾氏在处。云氏紧拉着寒琅手拍着向顾氏道:“这可真真天生是当哥哥的好材料!姑nainai赶紧再生个丫头,孩子都不用你带,交给寒儿就完了!”
顾氏脸红,搁下茶盅嗔道:“嫂子说什么话!他父亲都跑到天边去了,哪里去生个丫头!”云氏呵呵笑道:“你跟到京里去不就完了?天生你家人多,用不着你在婆婆跟前立规矩。若不是家中只剩我一个媳妇,我也早去肃州了。如今你那哥哥一人在西边,天高皇帝远,乐得自在,说不定姨太太们加起来够凑三桌叶子牌了。”
顾氏撑不住笑出来,“哥哥哪是那样人,嫂子尽说笑。西安府那头不分三令五节,成天连着稀罕玩意带着书信,一趟趟加急往南送,当我不知道?”
“哟,你可真会说笑,那都是孝敬老太太的,与我什么干系?”
“孝敬老太太。”顾氏点头咂嘴,“嫂子胳膊上现挂的彩玉镯子、头上的和阗簪子、满屋子的玛瑙都是孝敬老太太的?”
“不过是老太太用不过来分我些,这有什么奇怪!”
“可怜我是泼出去的水,娘也不想着分我些……”
姑嫂二人一递一句,调笑不完,就同顾氏出阁前一样。顾氏同宋六公子十分恩爱,六公子为此将上京之事一延再延,全家皆知,为此云氏常常取笑二人。顾氏嘴上不肯服输,从此也笑话兄嫂。几年下来,有时希孟或六公子凑巧听见,皆暗中咋舌,此二人嘴上功夫实在了得,御史台无她姑嫂真是国之失才。
有人陪着闲磕牙,时间好打发得多,一天很快过去。雨青热仍未退,睡到傍晚方醒,晚上只用了几口甜米汤,又睡过去。
雨青原盼着表哥来了要好生一同玩耍,恨不得日日出去玩,还做梦一同上街市去。谁知一病就是大半月,身上热度反反复复,Jing神也时好时坏,足躺了十来天。后头终于能起来了,也只好关在房中,连窗户都不大让开,把她憋坏了。幸好寒琅每天都来陪着,搜肠刮肚地想出故事来讲,又陪她解九连环、拼七巧图做戏。
家中早给雨青买了许多摩罗,雨青拉着寒琅一个个打扮起来,这一个穿得像仙人,那一个穿得像千金小姐,今日打扮了,明日拆下来再重新挑衣裳鞋子穿上。雨儿乐此不疲,寒琅陪着,还调墨给摩罗脸上另画色彩纹饰,摩罗经了寒琅手便如换脸,往往比先时更加鲜艳可爱,雨儿喜之不尽。
两人用摩罗扮起家家,倒是“相敬如宾”、一室和谐,然而若碰上二人赶围棋,就不免“鸡犬不宁”了。雨青并不爱悔棋撒赖,甚至自己瞧出下错、表哥许她重新落子她也不改。可真到下输了,方才的“铮铮铁骨”就没了,耍赖、撒娇,哼哼唧唧,扯着寒琅衣袖不依,说表哥欺负自己,还向母亲、姑母告状,输一局哄好久才罢。
寒琅只好坪上相让,可让子还要让得不着痕迹,若被雨青瞧出来,她又不肯,老大不高兴,红了眼圈、口中嘤嘤便作势要哭。寒琅实在怕了同她对弈。又要让,又要让得她看不出,一局下来费尽Jing神,比读圣人书还累,寒琅几乎后悔教她楸枰之事了。
好在雨青对手谈不大热衷,寒琅为转她心思,将自己收的一套带许多插图的山海经拿给她看,教她识字、握笔,画山海经上的神兽与她看。雨儿也握了笔照着寒琅的样子画,笔还握不好,画却有个五六分像,两人都觉有趣。
又一日,雨青自己在案上画图玩耍,寒琅在一旁读书。平日雨青画些帝江、混沌一类下笔极快,不过画个意思,一会就要跑来拿给寒琅看一看。今日过了许久,却不见雨青出声,寒琅心觉奇怪,抬头看她一眼,她仍低头在画,神色认真。寒琅就想去看,又忍住了,低头看书。
又过许久,总不闻雨青动静,寒琅终于忍不得,搁下书卷行到案前凑上去看。只见纸上画着几块山石,一条大河,天上一轮圆月,河中一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