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你等等我啊。”少年的声音还处在变声期,个子却窜的高,一把搂过来几乎让人站不住。“凡老师,你最近怎么老不搭理我。”周立搭在他肩上的手特别热,呼吸喷在耳侧闹的人痒痒的。
“我哪有不搭理你,是你考试考昏了头吧。”季凡提了提书包的肩带,虽然念得是军校可他眉眼清秀,仍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也就是大伙儿都晓得他是季家的少爷,和周家那位小霸王又打小相熟,走得极近,才不敢生旁的胆子。但凡换了别个没权没势的,这样貌在只有男性的深山老林,实在不要太吃香。
最近首都局势不甚明朗,家里的大人们纷纷早出晚归,神色郁郁。唯有封闭校园庇护下的年轻一代,迟迟意识不到,联邦议会的天已经变了。
季凡在房间等待,他已经三天没有接待过客人了。
这种情况之前并非没有发生过,但只要想到周立蛮横的态度与强硬的做派,他还是不由心悸。假设这一次真的连老板也无法保全他……那他还剩什么路可以选?
曾经的他应该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全然依附别人谋求支撑尊严、人格的方法,理所当然地忘记了身为男子甚至预备军官的担当。他不是没有对周立抱有过幻想,可既然他已抛却一切习惯了“人间”,上天为什么能残忍到再逼他回归正常的生活中?他连做“人”的资格都放弃了,哪里还敢奢求会有来自救世主的爱。
他所求的不过是寂静的余生,无波无澜的未来。但看到门口人影的一刻他就明白,他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老板没能保住他,赢的人是周立。
他从未瞧见金发男人沉默到近乎落寞的表情,这是第一次。在这座边境的小小城市,能有不输于“人间”背后势力的角色出现,想必也很令他意外。
不,这样说大抵不准确。“人间”背后那位硬刚一个周家还是不难的,只是周立好巧不巧是立完一等军功从前线下来,帮联邦打回了一大块地方,正是总理面前炙手可热的大红人。一通封赏,加官进爵,最后少将军提了句,想到边境小镇一年治安官,休养生息——聪明人都不会选择和他正面作对。
周立三小时后会来。老板在他身边坐下,递过来一套朴素干净的白衣黑裤。勉强算“人间”的传统吧,真有运气好的能从这鬼地方出去,均是穿着这一套走。至少明面上要洗刷得不留痕迹,未来是烂死在街头巷尾终究不得而知。
“我想把头发剪了。”季凡忽然开口。
老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出门拿了剪刀和梳子,示意他坐到椅子上,他亲自帮他剪。
一绺绺微卷的黑发落下去,蓬松在男人光洁的鞋面。男人点了根烟,一声不响地剪着。
“以后他那要是真待不下去,你还是回来。”老板剪完最后一刀,吸了口苦涩的空气,把烟头扔木地板上碾灭了,“你进‘人间’的时候我答应过,那件事不作废。”
“谢谢。”季凡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这么说。他望着镜子里发长不到耳后的自己,满眼都是五年前,林荫路、阳光下的点点滴滴。
“谢谢您。”
三个小时的时间不长不短,长得让静寂塞满大半,短得不足以让他和所有人好好告个别。抽屉里的信是在这里的“朋友”留给他的,他寄存在了老板那里。木偶什么的不过是不值钱的小礼物,丢掉就好。他来“人间”时没带任何东西,如今走出这里,似乎依旧两手空空比较好。
“你倒是不惊讶的样子。”这个世界上唯一得到过他的爱的家伙,如今功成名就,别说三天搞定一个治安官的身份,从镇长再往上大三级,估计也没谁敢对他不点头哈腰。“那个金毛小子全部告诉你了?呵,怎么把头发剪了?”
周立的手直接摸上他后脑,一种全然被掌控的错觉沿着脖子往下爬。
“得亏我回首都的路上一直在想你这头长发的玩法,啧,真是可惜了。”
季凡的身体开始颤抖,他不愿意相信如此低俗的言语是出自眼前人口中,然而事实不容假设,周立变了,他也变了。一个嫖客,一个ji子,谁都没资格唾弃对方。
“不过影响不大,毕竟你浑身上下哪里都是宝……怎么玩都玩不腻的,哼,裤子脱了。”周立的眼神像是在审视属于他的货物,命令季凡的口吻仿佛仅仅是要求他写一份报告那样简单。是已经彻彻底底,在心里就把他当成ji女,可供使用了吗?季凡捏着白色衬衫的一角,十指扣得紧紧的——他不想,不想被一个完全不是“周立”的人带走。
“我的话你没听见吗?脱裤子。”男人不耐烦的语调非常明显,压抑的怒火来由不明,像是拿捏准了他不敢反抗。
的确,他现在还在“人间”,虽然不是最热闹的夜晚,到底还有客人在,万一闹起来结果一定是季凡不乐于看到的。于是青年缓缓拉下了长裤的拉链,顺从地脱去它,露出两条白细笔直的腿。
他没有再等周立吩咐,内裤也一并脱下,整齐地放在床头——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一尘不染地走出“人间”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