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見丈夫笑意忽然淡下,依話猜道:你想起今上,不開心?
趙野道:沒錯。那晦氣東西貴為九重天子,果然只是愛重我畫藝,將我召入宮晉見,不過發句話的事。他嫌我出身低賤,不理我便是,委實犯不著喬扮出宮,屈尊與我往來。我和他只怕八九不離十,真是父子。他眉心皴痕更深,道:拜堂聽見烏鴉叫倒楣透了。
原婉然一向深信趙野,乍聞義德帝真實身分雖則驚呆了,但天大地大,不如趙野的安危大。她一顆心撲在趙野身上,篤定他病勢無妨礙,這時方才有心緒理會義德帝這樁糾葛。
她跟著趙野愁眉不展,道:我們先前猜想今上是藩王,這身分的人已然不好應付,更何況
趙野道:那晦氣東西是藩王倒好辦了,藩王不能久留京城,終久要回封地。如此,待他離京,頂多書信往來,隨我愛理不理。哪承望他是皇帝,大家同在京城,得改弦易調應付。
相公,你有計策了?
先動之以情。
原婉然躊躇,道:今上重情嗎?他為了顏面,不認自家骨rou。
趙野嘿冷笑,晦氣東西何止不認我,從前巴不得我死,去了話柄。
原婉然嚇了一跳,怎地這般說?
先前那晦氣東西嫌我丟人,我滿心只想疏遠他,不曾仔細理論某些事。比如他何時曉得有我這個私孩子,比如趙逾那老不死確切在何時丟的官?
這原婉然偏頭思忖:換作旁人,曉得有孩子流落在外,一準盡快找上門。今上愛面子,興許早早得了信,遲遲沒動靜。至於趙逾丟官,相公,你為何在意他何時丟官?啊,你曾疑心今上報復趙逾設計你,讓他丟的官,可是要由丟官的時日估算今上多早晚知悉你的存在?
趙野摸摸原婉然的頭,笑道:我媳婦不得了,人水靈,腦袋聰靈。
原婉然笑瞇瞇領了他誇獎,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嘛。
趙野笑道:小嘴也越來越能說會道了。他低頭香了妻子櫻唇一口,一口就上癮,嘖嘖有聲親了起來,手往她嬌軀豐軟處招呼。
唔原婉然輕喘著推開趙野對自己作亂的手,道:相公,不行哈啊你得啊得養病咱們先說義德帝這事。
趙野抿了抿嘴,那三分委屈巴巴模樣,活像糖到嘴邊卻又教人奪走的孩子。
原婉然見狀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忍,到底硬下心腸,微搖螓首,哄孩子也似柔聲說:不可以。
媳婦有令,趙野不能不從,只得嘆氣收手,規規矩矩言歸正傳。
他道:今日義德帝露出馬腳,我便問吳叔趙逾何時倒的楣。吳叔很替我記仇,把日子記得清楚,趙逾恰好在我坐冤獄那會子丟官。
原婉然渾忘了前一刻教趙野挑起的情熱,打了個寒顫。
她道:那麼你坐牢時候,姜太監已經用玉魚找到了今上,今上卻
任我自生自滅。趙野摟住她肩膀,淡淡接口:從我坐冤獄,再到大哥的籍貫官司,所有幫忙我們的人裡,屬姜太監動用的力量和人情最大,這些並未超出他權職能耐。由此可見義德帝全程袖手旁觀,青雲頭上看相殺。
原婉然喃喃道:他可真忍心
趙野哼了聲,道:也真Jing明。我因官司而死,他少了一樁家醜,又不必弄髒自家的手。
他又道:婉婉,姜太監被眨至朱雀城,沒準和我尋父的事有干連。義德帝那脾性,如何容得下一個知道他醜事的人在跟前伺候刺眼?因此藉故將姜太監遠遠打發,不是不可能。
原婉然嘆道:我們一定要報答姜太監,他比血親待我們都要好。說起血親,不免又思及義德帝,道:今上當真沒臉沒皮,當初死活隨你去,這下又稀罕你,吃回頭草啊!
她說及稀罕兩字靈機一動,起了個猜想。
趙野由她輕呼聽出她頓悟意思,因問道:婉婉,你也推敲到他找我的緣故了?
原婉然望向趙野,道:莫不是他近來接連沒了三個孩子,你這個孩子就顯得稀罕了?
趙野道: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大抵義德帝沒了一半子嗣,rou疼心慌,說不得,拿我這棄子充數,安慰自己他離斷子絕孫還差四個兒子的數目。說到底,哼,他心疼的還是自己。
原婉然卻生出盼頭,他既然在乎子息多寡,便不至於害你了吧?
暫時不至於。趙野修長手指撫上妻子頭髮,手勢無比溫柔,目光投向前方,落在屋宅重重牆壁以外不知名的遠處,神情十分冷酷,我服毒不只要去義德帝疑心,也存心教他目睹我中毒經過。我要提醒那晦氣東西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光景,讓他細細回想那滋味。一旦他心軟驚怖,更不會輕易動我。
原婉然輕輕將趙野的臉往下扳,讓他依回自己肩上。
如果義德帝不這般自私無情,趙野也犯不著算計到這地步。
趙野默默依偎妻子,一會兒道:不過他那種人,縱有一星半點情分,也太容易煙消雲散。他還有三宮六院,將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