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鞭子打在皮rou上,原婉然無有半點痛楚,身下馬兒卻是應聲希律律嘶鳴,尥蹶子跳起往後踢腿。
啊!原婉然驚叫,猝不及防座騎暴起,饒是先前預感不祥,拉緊韁繩,兼且後來感覺馬兒大動,立時挾緊馬腹,依然險些給顛下地。眨眼那馬又往前疾跳幾步,隨即如射出的箭矢向前疾衝而去。
停下!停下!原婉然沒口子喊道,拉扯韁繩攔阻。
然而馬兒天性膽小,冷不防tun上教人抽了一鞭,狂性大發,哪裡肯聽命於人?自顧自撒開四蹄奔騰,一忽兒工夫便駝著原婉然衝出一箭之地。
原婉然騎在馬上,風馳電掣,彷彿神仙騰雲駕霧似的,可她毫無神仙立足雲霧的輕快飄逸。馬兒疾奔,顛簸劇烈,教她在鞍上歪歪倒倒,險象環生。
她驚恐叫了一陣,忽然馬兒一個落蹄,震動分外厲害,幾乎將她甩落,虧得千鈞一髮之際她僥倖穩住身子,倖免於難。
走運揀回小命,原婉然三魂六魄快給嚇沒了,卻也因此回過神來。
眼下不是放任自己恐懼的時候,她一念警醒,以眼下馬兒疾馳腳程,自己果然落地,十之八九傷及性命。她不要死,她要回家!
想到家裡,她冷靜了些,逐一記起韓一教過她的騎術訣竅。
馬兒發狂時,騎士驚恐,興許身體僵直,因此坐不穩馬背,落馬摔下。再有,騎士腳掌若踩進馬蹬過深,萬一墜馬,腳將掛在蹬上,無法迅速抽出,就此教馬活活拖行
她打起十二分Jing神,握牢韁繩,務求緊據馬背,同時適度放鬆全身每一束肌rou,好靈活感受並配合身下座騎任何一次扭身擺腰,四蹄起落。
她又記得韓一說過,馬兒一旦感受騎士恐懼,會跟著恐懼,無法冷靜。原婉然因此一面留心路上及馬兒情狀,一面極力壯起膽氣,以當下能放出的最鎮定語氣撮唇吁聲,要馬兒停步。
可惜馬兒不買帳,噴著鼻息繼續狂竄,竟跑出馬場,到了別莊之外。
所幸別莊外甚是空曠,雖則遠近分佈山丘樹林,可喜地勢平緩,少有人行。原婉然因而無須分神擇路,亦或擔心冷不丁打哪兒冒出人,教馬撞傷。然而馬兒胡亂擇路,行至偏僻無人處,令她孤立無援。
吁!吁!原婉然在馬上一路搖搖晃晃,反覆安撫指揮馬兒,嘴都撮酸了,毫不見效,但她始終不曾放棄。
只是要在飛奔的馬兒背上穩住身子,原就不易,且心緒緊繃,氣力消耗異常快。當馬兒跑了一刻鐘,她雙手酸麻,隱約發顫。
她一察覺自己異狀,急忙使出吃nai的氣力重新握緊韁繩,心眼大致雪亮,自家體力現了消乏端倪。她舉目前方,欲哭無淚,路上毫無人蹤,唯荒煙蔓草而已。
豈難道這回她不成了?這等喪氣念頭才起,原婉然便將它否了,不準自己灰心,放棄求生。
儘管如此,腦海若隱若現自己力竭後,無可避免的下場,從而由不得想到屆時趙野和韓一該多傷心。若是她留得命在,但落下傷殘病症,乃至於成了死不死、活不活的廢人,拖累兩個丈夫
想到這裡,她膽寒極了,膽寒到了極處,憤怒委屈而生。
憑什麼?她喊了出來。
她不曾為非作歹,憑什麼受那羅摩世子妃所害,平白遭難橫死?
她要回家,回趙野和韓一身邊,這事沒商量!
當她心底迸出一股倔勁和決心,身上的力氣回來了,將自家手腳顫抖壓伏回去,繼續堅定而盡量平和出聲安撫馬匹。
馬兒跑了老遠,大抵心緒漸緩,再跑上一程路,腳程總算較先前略微慢了一些些。
原婉然胸臆萌發一點希望,益發決意跟馬兒耗到底。
是這時節,後頭一陣噠噠蹄聲逼來,不多時一匹馬奔到她前方。
馬上騎士是位女子,身材高挑,胡服女裝,面上帶了防塵的眼紗,看不真切面容。但她頻頻回首,始終與原婉然保持在一個多馬身的距離,分明刻意相隨。
原婉然怕驚嚇馬兒,不敢高聲喊叫,便打眼色搖頭,示警那女子自己座騎有異,快快閃避。
那女子卻出聲喚道:烏朗吉。
原婉然所騎馬兒耳朵動了動。
那女子繼續喊:烏朗吉,吁!喊了一會兒,馬兒腳步竟然漸漸慢下了。
原婉然一品出馬兒聽得進那女子號令,直如旱年遇大雨,當女子換氣,暫停呼喚,她便接著喚道:烏朗吉,吁!吁!
烏朗吉放慢腳程,終於停下。
原婉然等了幾息工夫,烏朗吉並末再妄動,她抖索著趕忙滾鞍下馬。
腳底隔著繡鞋踏上泥土地面,她有生以來頭一回嚐出腳踏實地的滋味多麼美妙可貴。她心頭雀躍不已,兩隻腳一溜煙朝馬兒相反方向跑了十來步,因關節酸軟之故,途中踉踉蹌蹌,終於摔倒。
得救了她跌在地上一點兒都不覺得疼痛,指縫緊抓青草與塵土,這些東西提醒她,自己實實在在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