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飛快拭去眼角濕潤,聽得那長城般屏障自己的男子問道:你們剛剛怎麼回事?
他們她頓了頓,抑下聲音裡的哽咽,道:他們拿了我的錢,不肯還。
韓一朝向癩痢頭等人,尚未開口,那癩痢頭打量韓一身材魁梧,神光清朗,不是好打發的,喊了聲:快走!拔腿就跑。
原婉然急喊:我的錢,還來她繞過韓一要追上去。
姑娘,且住。韓一在她身後不慌不忙道:我讓他們回來。他朝前喊道:回來。
癩痢頭一干人照跑不誤,韓一默默走近老馬。
原婉然忖道,是了,韓官人要上馬追人。
韓一並無認蹬扳鞍騎上馬背,反倒摸向馬兒背負的一口袋子,掏出幾顆棗子。
給,韓一將其中一顆遞給原婉然,這棗甜,你嚐嚐。
謝謝謝?原婉然滿頭霧水,怎麼話頭從她討錢扯到棗子甜不甜,然而韓一正經八百遞來,她便伸手接過。接物時,兩人手指沾觸,她心裡彷彿震動一下,面頰chao熱。
不對,猛地她回神,眼下不是臉紅或者吃棗子的時候,叫癩痢頭還錢要緊啊!
這時,韓一轉臉凝神望向路上奔逃的癩痢頭一干人,揚手一扔,棗子化作黑影飛去,逐一擊中癩痢頭等人的後膝窩。
哎喲!癩痢頭等人腳一軟,紛紛摔了個大馬趴。
回來。韓一平靜喚道。
癩痢頭頭也不回,扎手舞腳要站起再跑,韓一又擲出棗子,擊中他後腰。
癩痢頭再度趴下,這下曉得厲害,求道:別打,別打,我回去就是!
原婉然既驚且喜,旋即又發愁,因問道:韓官人,你打他們不會出事吧?萬一他們受傷,找你賠錢
韓一手握棗子,盯牢前方拖拖拉拉返回的一干少年,不妨事,我認準xue道打,他們身上酸軟一陣子便沒事。
原婉然怔怔瞧向韓一高額挺鼻的側顏,這男子高大壯實,渾身總似鼓滿勁力,雖則如此,身上卻無其他男子不論孔武有力與否、多少難免流露的粗魯野蠻。他言行舉止平和靜穆,展露力量時便不叫人感到威脅恐怖,卻是安穩牢靠,可以信賴
原婉然的心沒來由重重一蹦,急跳起來。她垂下眸子,不知為何怯於覷向韓一,便作勢吃棗子掩飾。
棗子湊到嘴邊,特有的甜香氣味撲進鼻裡,她吞了吞口津,已經想見咬下果rou便要釋放在嘴裡的芬芳。她把那外表光滑的果子輕輕貼抵唇上,幾次開口,臨了不知怎地,始終捨不得咬下。
那廂癩痢頭等人灰頭土臉步回他們面前,圓臉少年哭喪臉,其他人則是敢怒不敢言。
韓一道:還原姑娘錢。
癩痢頭拖拖拉拉摸出錢遞還,原婉然數過銅鈿,道:短少兩文錢。
癩痢頭粗紅了脖子,死丫頭
韓一淡然掃去一眼,癩痢頭立刻噤聲,火速掏出兩文錢還上。
歸還錢,癩痢頭轉身要走,韓一又道:慢。
癩痢頭抑住不耐,反問:怎麼?
向原姑娘賠罪。
癩痢頭瞠目,道:喂,你外地人跑別人地頭瞎充好漢也要有分寸,你知道你護著的丫頭什麼貨色嗎?她
你們走!原婉然聞言,不顧儀態尖聲打岔:我不稀罕你們賠罪,走啊!
她催促聲難掩倉惶,癩痢頭陰陰笑了,怕我掀你老底,對吧?他轉向韓一笑道:這丫頭跟她嫂嫂的兄弟相好,等不及定下名份就有一腿了。現下好了,名聲臭大街,說親事到處碰壁。
原婉然鐵青著臉,抖索手將兩枚錢往癩痢頭臉上一丟,你潑人髒水,要下拔舌地獄!
你犯yIn業,才要下抱柱地獄!癩痢頭反唇相譏,你那些破事全從你嫂子嘴裡說出來,甭抵賴,沒用!
沒做的事,我不會認!事情真假不是我嫂子說了算!原婉然儘管辯白,卻不敢朝韓一那裡看。
她害怕對上韓一的眼睛,發現他同其他人一般,臉上不露什麼意思,然而眼神現出異樣,終於由懷疑疏遠變作冰冷笑話。
人人冤枉誤解她都罷了,可不能是韓一,不要是唯一挺身庇護過她的韓一!
癩痢頭道:姑娘找相好又不是光彩事,你嫂子吃飽了撐的冤枉你?又問韓一:換你,你信嗎?
原婉然一顆心提到半空,豎起耳朵等待韓一開口,又唯恐得到的答覆要如預料那般,讓自己全身冰涼。
韓一一字一字道:她說沒有,便是沒有。
他辭色與平日無異,還是那低醇的聲音,靜穆的神情,像說起日升月落一般,平常的口吻。
因為深信,所以不移,無需額外作態。
原婉然忘了壓抑矜持,任憑淚流滿面。
癩痢頭高聲道:你長個子不長腦子?她自家嫂子都說她偷漢子!
一面之詞不可信,你們親眼瞧見過嗎?
癩痢頭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