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心下害怕,抱緊黑妞。
竹林那端,來人體形魁梧,比本村頭一號高個兒高出一截,應當是外地男人。
想到外地男人,她腦海驀地掠過蔡重噁心嘴臉。蔡重也是外地男人,前不久他和一位大姐姐在竹林碰面,行徑古怪陰森。
原婉然跳了起來,拔腿要跑。
姑娘莫慌,那高大外地男人說:在下並無惡意。
男子聲音低醇厚實,言語從容,聽得出教養不壞。
但人不可貌相,亦不能由聲音分辨善惡。原婉然兩隻眼睛骨碌碌抹過周圍,尋找逃跑路徑。
那人抬手一揖,道:敝姓韓,來自鄰縣翠水村。
原婉然見狀,心下添了一分好感。
村中只有讀書人才講究這等見面禮數,可那些讀書人沒一個像這位韓官人那般,將她這農家丫頭放在眼內,遑論施禮。
韓官人。她萬福回禮。
那韓官人接續前言,道:我是黑妞的主人。
原婉然疑道:黑妞?
黑妞聽韓一提及自己名字,轉身向他坐下,大搖尾巴,等待聽令。
原婉然悟了過來,喃喃道:你給大黑取了新名字。
大黑跟她同甘共苦好些時日,僅僅分別幾天,便成了別人家的黑妞。
她心中酸澀旋即化作喜悅,泛出微笑。那韓官人把大黑如今是黑妞了養得Jing神,可知誠心收養並且善待牠。黑妞得了好去處,要享福了。
那韓官人卻道:黑妞一直是這名字。
原婉然笑意稍凝,尋思他話裡意思,因問道:你該不會一直是黑妞主人,在黑妞受傷以前便是?
不錯。
當原婉然反應過來自己垮下臉,已經瞪了韓一幾息工夫。
她回過神,趕緊提起嘴角作和氣狀。
黑妞在那韓官人手裡,自己給人臉子逞一時意氣,痛快倒痛快了,卻幫不上黑妞。
原婉然鄭重道:韓官人,前陣子黑妞受了重傷。
韓某知道。
那韓官人口吻平和,卻無丁點羞愧,實在教原婉然不痛快,但她只能忍氣。
她刻意口氣放軟和,韓官人,我沒有討功勞的意思,就是說說那時光景:那時黑妞受傷不好挪動找吃食,不是我誤打誤撞遇上,牠興許便沒了。
那韓官人抱拳,多謝姑娘。黑妞回家途中,腳上受傷,傷勢剛好,便引我來尋人。牠這等惦記姑娘,並且舊傷復原極好,可見姑娘花了大心血照拂。
原婉然聞言,連忙蹲下檢視黑妞,傷了那隻腳?
黑妞踏著輕快步伐在她身旁走動幾步,而後一個勁兒舔她臉。
在外頭當心,不要大意啊。原婉然拍拍黑妞頸背,站起繼續未完的正事,韓官人,那會兒黑妞傷勢尚未好全,我撕下你的懸賞告示給牠瞧,第二天牠便走了,回家尋你。牠大難不死已經難得,又對你忠心耿耿,看在這份上,你別再送牠去鬥狗場,行嗎?
插嘴旁人家事要討人厭,她道完勸告便等著碰釘子,乃至於挨冷話。
那韓官人背光而立,高塔般身影挺拔有力,送出的話聲卻平靜和煦。
在我前頭,黑妞另有主人,那人缺錢,得知黑妞打獵勇猛,擄走牠做鬥狗。
原婉然細細想去,臉唰地紅了。
可不是嘛,黑妞能平安走回鄰縣老家,堪稱機警聰明,若果韓一苛待牠,牠哪兒肯跑上老遠,返家相尋呢?
原婉然難為情極了,結巴道:對、對不住,我錯怪你了,說了不該說的話。她猛地摀住嘴。
她說的不該說的話豈止勸韓一別送黑妞打鬥,還還
還提了婚事,作人小妾、不光彩的那種。
彷彿也道出別人評論自己風騷?
完了,連脫衣服驗身都出口了。
等等,當她一股腦吐完苦水,還對黑妞來了一句:你主人黑心腸。
原婉然從小到大恪遵規矩,從不觸犯姑娘家的禁忌,比如談論自家姻緣親事、言辭露骨粗鄙傷人。
然而就在剛剛,她連連失態,最糟的是,當著那韓官人的面。
黑妞這時人立,前腳搭在她身上,她趕緊就勢抱住黑妞,往牠肩頸一低頭,遮掩火燒紅臉。
嗚?黑妞輕蹭,愛哭鬼怪怪的,臉簡直要黏牠身上了。
原婉然藏妥羞臉,心生一念:興許那韓官人來得晚,並未聽見自己胡言亂語呢?
對,她Jing神微振,自己總不至於這等點背,樁樁事沒好事吧?
那韓官人開言,方才姑娘提到水月庵
原婉然想死的心都有了。
姑娘可是想進水月庵修行?
原婉然肚內哀嚎,對,沒錯,是這想頭,你快別問了。
韓官人續道:平民百姓進不了水月庵。
好了,求求你別說了,我知道了,平民百姓進不了水月庵。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