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豫行拢了拢身上的棉大衣,把手里的钢笔搁下,拿手帕擦了擦鼻涕。
“他妈的,什么鬼地方。”栾豫行鲜有的说了句脏话。
小吴正好提着暖水瓶进了屋,听见栾豫行骂街笑了一声。
“要我说,这还不如哈尔滨呢。”
刚烧开的水倒进放了茶包的水杯里,热气氤氲着,反倒更衬出了屋里的寒冷。
小吴:“现在形式不好,咱们自己人大多数都在关内。咱们且再忍忍,备不住哪天调咱们出去的文件就到了。左右这有那么多抗联军跟日本人打游击战呢,也不差咱们这点儿东北军。”
栾豫行张了张嘴,没说话。他不喜欢抱怨,更觉得抱怨环境恶劣听起来总有些矫情。不过小吴确实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私心是想回关内的。他是山东人,对东北没有感情。在他看来东北是处于混乱中的混乱,是没有尽头的冬天。
茶杯里的茶水还有点烫人,栾豫行仍皱着眉咽了两口,感觉胸口要被这口热水融化出一个洞来。他拿手指了指桌上的那份文件,说:“既然上面给指示了,那今天下午就先去探探口风。”
小吴说了“是”。
车停下的时候吴桦林楞了一下。
“开不上去了?”
“都是雪,再往前没车能走的路了。咱得走上去。”
吴桦林叹了口气:“行吧。那你别去了,留在这看着车吧。我自己去。”
吴桦林敢只身一人深入匪窝也不过是仗着身上这身皮。他知道这个山寨的当家叫孟梁,是个“有原则”的土匪。从不招惹穿军装的人,连皇协军都很少招惹,除非人家打到脸上来。
吴桦林到的不是时候,孟梁正好牵着白蛟出门了。焦赞见了这个穿着军装的人警惕和厌恶写在脸上。吴桦林自报家门后免为其难的把他请进了屋里。他向来不会说话,也不爱跟穿军装的人说话,只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擦刀。
寨子里因为吴桦林的到来气氛变得紧张严肃起来。使得孟梁一回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大哥,”万事通迎过来接过孟梁手里的缰绳,“来了个东北军,说自己隶属于GM军xx集团军,久闻您的大名,此次前来是来递请帖。实在奇怪。”
孟梁听了蹙起眉来,嘴上吩咐:“把白蛟牵回去,给她添好草料和水。”
光从门口泄了进来,吴桦林看着门口背枪的小孩撩开了棉门帘,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身量不高,身材劲瘦,一对儿杏仁圆眼亮晶晶的。
吴桦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孟大当家,久仰。”
吴桦林伸出手去欲和孟梁握手,孟梁却一抬手拱了拱手,行了个旧礼。
“您是吴副官。”
吴桦林:“是,吴桦林,我们营长叫栾豫行,刚调到这不到半个月。您大概还不太知道。”
孟梁:“倒是听说了这边新来了东北军。吴副官坐。蔫儿把,给人吴副官看茶。”
吴桦林早在孟梁回来之前便枯坐了一会儿,如今更是觉得如坐针毡。只忙把怀里的请帖拿出来递给孟梁,说:“谢大当家款待,茶就不喝了,这是我们营长给您的请帖,邀您12月30号往镇上的老马饭店一聚,诚盼君至。”
孟梁坐在太师椅上没动,给那个叫“蔫儿把”的小孩使了个眼色。小孩立刻懂了,接过了吴桦林手里的请帖,再交给孟梁。
“栾营长抬爱。”
孟梁只说了这四个字,却不说自己到底去不去。只话锋一转,直接叫了两个人让他们护送吴桦林下山。吴桦林瞧出这个孟梁不说好摆弄的主儿,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客套了几句就出了寨子。
孟大当家派出去的那两个人真就兢兢业业把吴桦林送到快山脚的地方,看见了等着吴桦林的车才告辞。全程不和吴桦林废一句话。吴桦林看着那两个离去的土匪的背影,心说怪不得上面想招安这伙土匪,这个土匪寨子还真有点军事化管理的意思。
上车后同行的战友忙问情况怎么样。吴桦林不置可否。
“说不好,感觉……不会太顺利。咱们先回去复命吧。”
送走了吴桦林,寨子里的气氛却没能和缓起来。焦赞仍神情凝重的坐在孟梁下手,唯一好用的眼睛盯着屋子里的火盆看。
“这事你怎么想?”焦赞问他。
孟梁把烟枪伸进火盆里去点烟,等点燃了拿回来抽了一口才说话。
“明摆着是想招安。他们东北军刚打仗那会儿差不多全撤出去了,统一战线一形成,又怕东北都落进GC党的口袋,还是想在这站住脚,自然不嫌自己家人多。他们是看上了咱们寨子这百十号人和几十杆枪。”
焦赞:“这些家业都是咱们一点点攒起来的,凭什么给他们做嫁衣。他娘的,这不是比土匪还土匪!”
孟梁:“咱们确实是遇到一桩麻烦事。要是不同意,他们即刻就能打着剿匪的旗号打上来。”
焦赞:“那就跟他们打!咱们这地儿,易守难攻,寨子里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