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深冬过去,算算日子,苍玄这两日又该走了。
穆衡在庄严的朝堂上,难得的出了个神,下面的张丞相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总结下来一句话就是:陛下,你该娶亲了。
穆衡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面色颇有不耐。
“陛下,如今天下太平,充盈后宫之事刻不容缓,还望陛下深思。”
总算讲完了,穆衡正襟危坐,回道:“丞相一心为国,是我朝之幸,但朕的私事就不劳丞相费心了,退朝!”
见穆衡欲走,丞相用他苍老的声音连忙喊道:“陛下!帝王婚娶绝非私事,是国之根本啊陛下!”
满朝文武皆噤声,穆衡脚步不停,大步离去。
直至穆衡走后,才有大臣上前宽慰老丞相,顾元在一旁观望,待众人都走了,他才循着穆衡离去。
穆衡推开承心殿大门,一眼望去,空无一人,只见桌上放着一株白梅,穆衡的心弦倏地颤动。
满园桃花含苞待放的季节,梅花已零落成泥,这孤零零一株白梅,颇有些我见犹怜。
穆衡拿起梅花,花瓣上还带着露水,皇宫里的梅花落了尽数,这白梅显然是从别处摘来的。
他有些恍然,昨夜一番情事过后,他在春雨淅淅沥沥中睁眼,窗外有一棵梅树,雨打风吹之下,一朵残败的梅花偷溜进来,他伸手接住,让它躺在了手心。
苍玄环抱着他,他一动,苍玄便醒了,他不知怎的,心绪一动,鬼使神差地对苍玄说了一句:“梅花,落了。”
穆衡站在桌边,握着花枝出神,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情绪尽藏了起来,又作冷漠无情帝王相,将梅花递给门外萧公公,朝着御书房走去。
刚在御书房坐下不久,萧公公来报,顾元来了,穆衡让人将他请进来,料到他要说什么,拿了笔,翻开了折子。
“陛下。”顾元行礼。
“平身。”
穆衡头也不抬,专心批折子。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你说。”
“请陛下让旁人先退下。”
穆衡这才抬头,见他严肃认真的表情,似乎真有重要的事说,穆衡搁下笔,遣退了旁人。
“现在没别人了,你可以说了。”
“阿衡,”顾元叫他名,“那妖孽……苍玄,还在吗?”
穆衡蹙眉,摸不清顾元想说什么。
“不在,他出去了。”他回道。
“出去干什么了?”顾元问。
“妖有妖的事,我一个凡人如何得知。”穆衡拉扯得有点烦。
“呵。”顾元冷笑一声,“是因为发情期到了吧。”
穆衡顿时变了脸:“你怎么知道?”
顾元不答反问:“想知道他是怎么渡过发情期的吗?”
穆衡猛然站起来,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顾元与苍玄向来不和,他怎么知道苍玄发情期?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明日酉时在东门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穆衡连忙问:“顾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顾元眼里带着难言的情绪,眼前高高在上的帝王再不是他能摸头安慰的少年了,看着他慌乱,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有回答穆衡,而是问了一个全然不相干的问题:“阿衡,你对苍玄……可是动心了?”
穆衡怔在当场,顾元见状,眼里的情绪更深了,他不愿再看,转身走出去,行至门边,转头对被他一语惊得回不过神的穆衡说:
“张丞相是三朝元老,为我大荣鞠躬尽瘁一生,陛下切不可寒了忠臣之心。”
顾元走了,穆衡落坐在椅子上,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折子上,一行字一行字看过去,却怎么也进不去脑子里,似乎里面竖起了一堵墙,隔绝了一切外物,里面是缠乱的思绪。
对苍玄……动心了吗?
他转头看了眼萧公公搁在窗口,插在白瓷花瓶里的白梅,徐徐微风拂来,像春与冬的交融,草长莺飞的季节还有坚守着的温情。
他猛地站起身,走出御书房……
顾元这几日很奇怪,他向来是直率的性子,从不会像昨天一样绕圈子说话,说在东门相见,却不说要去何处、干什么,不过穆衡猜测,一定是与苍玄有关。
穆衡换了身行头,避开宫人,独自在东门等候,酉时已过,天色彻底暗下去,顾元才姗姗来迟。
他带着穆衡出宫,上了马车。
马车穿过了熙熙攘攘的街道,穆衡听着人声渐渐地弱了下去,他掀开帘子,这是到城门口了,看这架势,应该是要出城。
“我们去哪?”穆衡忍不住问。
这时恰好出了城,顾元看向他,说:“闭眼。”
穆衡狐疑地闭上了眼,下一刻马车停了,顾元抓住了他的手,牵着他下了马车。
“好了,睁眼吧。”
穆衡应声睁眼,随即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