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我总会注意不去触碰她背上的伤疤。她或许将其视作武士荣誉的象征,但自我初次看到那狰狞疤痕时便认为是战争夺去了真彦大人的安宁,伤疤只是残酷乱世的又一层写照。真正上过战场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争无情,即便如此仍要为了某物舍弃掉原本的生活她到底坚守着何种信念这种事我知不知道都是无所谓的。
我只是必须作为妻子守护着她,应尽之事也并非仅有妻子的本职。
我要像宗宪兄长守护冈部家一样守护我的爱人。在肉身枯竭以前,拼了命也要守护住我那未能实现的、最后的希望。
没有城池护佑,生在野外的花只会在战火中化为灰烬吧。
这是初见真彦大人时她曾说过的话。她身形纤细,即使蓄短发着男式小袖也似美少年一般,我从未想过会从这样的武士身上寻到兄长的影子。若非她讲出此句,若非她当时恍然落泪,我一定不会一下就想起谦和的兄长吧。那句过早做下的真彦大人是温柔之人的判断,不过是因当时立于我面前的她的身影与兄长重合,她为花雨落泪,亦是心怀慈悲之人,我知道这样的人一定能成为我的丈夫。虽说我真正的在意的是她的身份是今川氏亲侄儿、名门北条氏后人的这一身份。
父亲从前没能与今川家结为姻亲,那么这层不幸错失的稳固关系,就由我来重新搭建吧。
离开骏府回到釜原本城后,我拜会父母亲,表明自己要嫁给北条真彦的决心。带我去见真彦大人的父亲,并未想过要使我与其即刻成婚。主君的意图仍隐藏在云雾之中,一切都是可待商议之事。真彦大人的出身也使她配得上更为高贵的妻室,我不过就是个十八岁仍未经历初婚的平凡公主罢了。
而父亲似乎对我的请求并不意外父亲非常欣赏真彦大人。尽管父亲答应之后会与纯信公商议此事,我心中还是忐忑不安。自己实在没有能顺利出嫁的自信。
这时候继任嫡子的宪之当然也知道了我的意愿。他马上就跑到居室门前找我,模样看起来风风火火,大概是正当练武时便忙不迭赶来了吧。
姐姐是要嫁到别国去?怎么回事,不是之前刚说过村上家的长子吗?
他看起来相当错愕。似父亲一般生得高大的宪之整个人朝门前压来,着实有种令人畏惧的魄力。
是父亲对那一家不甚满意。
所以姐姐就主动请缨要嫁给纯信大人那个来路不明的侄子吗?
你怎敢这样口无遮拦。
这种话又不是我先讲出的。宪之不屑道,谁知道那人与小田原城的灾祸究竟有没有关系。何况他先前对父亲那般不敬,实在是有几分狂妄,姐姐真觉得嫁给那种男人会幸福吗?
宪之对素未谋面之人竟怀有如此强烈的恶意。我虽深感不快,但对自己的至亲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我的幸福根本不重要,能嫁给主君大人的亲侄子才是我的荣光。
嘁宪之埋下脸嘟囔着什么,那姐姐就不需要我这种弟弟了吧。
他会这么想也没错。我猜他或许还期待着父亲收婿养子[若武士家中无男性继承人,家主便会认女婿为养子以继承家业,这样女儿的身份也会变为儿媳]、找来其他武士继承冈部家。兄长的死对宪之造成很大影响,不被重视的次子不得不接过兄长撂下的担子,他在成年以前也经历了一段相当艰苦的人生。小时候的宪之从未表现出要成为家族支柱的心愿,连那句要保护我的承诺都是在兄长的激励下才讲出的。而我一旦嫁去北条家,就不再是冈部家的人,这样就算与宪之是此生此世都无法割掉血脉联系的亲姊弟,在事实上我也与未来会继承冈部家家督之位的宪之无关了。
我这么选择自有我的道理。
认为自己不会爱上男子的原因里,最为关键的一条便是总觉因性别差异而无法与丈夫相互理解。那些喜爱众道的武士也是此等想法。我与宪之的差异在我们二人相继成年以后也愈拉愈大,宪之估计一早就觉得我是个不懂时局情势的深闺公主了吧。所以到这时候我索性不费口舌解释,宪之看起来则更为恼火了。
姐姐就那么想嫁给北条相模守吗?
他讲话时又冷哼一声,故意以官位称呼真彦大人,想必是认为我是因为贪图荣华才要高攀北条家。
我嫁给谁都跟你没有关系,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事。
好啊。
宪之那张有些充血的脸一瞬阴了下去。
那姐姐就风风光光地嫁去别国吧,姐姐的事往后也与我无关了。
我与宪之不欢而散。之后的事不必多费口舌,我嫁到北条家后自然很难见到宪之。中间纯信公在聚乐第举办演武斗技时我还与他见过,他也同真彦大人打了照面,不过他那越发冷淡桀骜的态度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正想着此事,一旁被我紧抱着的真彦大人突然开口问道:
倒是不知宪之阁下如何了。
前面交谈中提到了父亲母亲和死去的兄长,唯独没提到宪之的近况。宪之对真彦大人明里暗里都不敬,互相问候时也没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