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铃声一响,课堂上堪堪维持的平静乍然被打破,下面的学生回头侧耳,教室内四处不约而同地响起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竟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道题是……哎,算了,下节课再讲吧,下课。”
老师刚说下课,嘈杂的声音顿时盖过了人声,结束一上午学习的学生蜂拥而出,走廊顷刻间被占满。
晏温翊回到班上的时候,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了,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桌面上的一沓资料,身后传来物体碰撞的声响——李凑正坐在凳子收拾东西。
他的动作很慢,看上去却又像是在全力专心施为,处处流露出一种勉强的滑稽意味,周遭寂静,只能听见偶尔细碎的声响——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了。
晏温翊扫了他一眼,视线下移停在他的腿上面,重心侧移,伤腿始终静止不动,像雕塑嵌在地上,他收回视线,嗯,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赶不上食堂开饭。
食堂离教学楼距离还不远,嗯……等他到食堂的时候,估计什么都不剩下了。
晏温翊推门而出,将一室的寂静留给剩下的人——不过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自己也赶不上吃饭。
晏温翊把资料送到教务处,才刚转身,脚都没迈步,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回来!”
果不其然。
晏温翊慢吞吞站在李平君面前。
“晏温翊啊,我看了一下你最近周练的成绩,成绩不稳,下滑了啊……”李平君推推眼镜,“是因为手受伤的原因吗?”
晏温翊没否认。
李平君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你的手会受伤,晏温翊,你是好意,但是你的性格太傲,你这不是在家,在外面有的时候就要让一让,而且李凑又是那个样子,你还故意去挑衅他……
不管怎样,你怎么能和李凑打起来呢?如果当时你们两个之中不管哪一个出了事……”
“老师。”晏温翊忽地打断他,“别聊这个了。”
李平君望了他一会,沉沉叹了口气,“算了。”
“这马上就要月考了,年级里还要排名,你得努把力,把丢掉的那部分知识点补起来,不能懈怠,知道吗?”
李平君的长篇大论开始,晏温翊被他耳提面命教训了许久,“不要浮躁,你现在是个学生,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虽然我知道你受伤刚好,很辛苦,但是也就这段日子辛苦一点,劳逸结合,懂吗?”
晏温翊麻木地点头,李平君又道:“你爸爸跟我交代过你爱玩,让我多看着你点,不准你在学校投机取巧,你家里这么忙还看着你,你别让他失望,知道么?”
晏温翊头都快僵了。
爸爸,爸爸,他挂在校史馆里成功的父亲。
晏家的孩子不能丢他的脸。
晏温翊尝试着动了动手,他慢慢握拳,小臂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垂落,在空中晃了晃。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晏温翊抛了抛手中的钥匙,坠落下来掉在掌心,空中残余金属碰撞的声音,临走之前,李平君让他把四楼办公室的门给锁了,晏温翊不甚在意地望了眼行政大厅外亮着的彩屏,十二点半。
回公寓是赶不上了……算了,回去吧。
他从大厅上方回字形的走廊往外走,忽而停住脚步。
他听到一阵琴声。
晏温翊循声望去——有人在弹琴。
行政楼大厅右角放置着一架钢琴,寻常都是像装饰品一样静置,保安不让学生上去玩,怕弄坏,却也架不住偶尔有学生偷偷摸摸穿过围栏摆弄钢琴。
很少,但也并非没有。
琴声突兀地响起,仿佛突如其来一场陌生的相遇,微微滞涩,有些胆怯地避让,演奏者似乎顾虑着什么,花了好一会才适应,慢慢放开手指的束缚,落在琴键上。
琴声行云流水般地泄出,音阶始终不高,曲声平缓,晏温翊用手垫在栏杆上向下看,学校摆放在大厅内的钢琴有些走音,琴声犹如高空行丝,尾音不正常地颤抖。
他在听,眼睛向下看,独立出一片半圆黑色的琴池中,蓝白校服的学生坐在琴凳上。
晏温翊看见一个熟悉的后脑,男生的黑发柔顺,校服干净,穿得整整齐齐。
……是他?
晏温翊心中微颤。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弹琴?
弹奏钢琴的男生没有发现他,又该说他根本没有在意,男生将自己浸泡在琴声中,一遍一遍,反复又执拗地弹奏着同一段曲子。
尾音在一个充满怅惘、令人浮想联翩的地方戛然而止。
晏温翊趴在上面,手指有一没一地点着栏杆,低头刷着手机,屏幕的冷光反射在少年的脸上,是少有的安静。
他没听过这首曲子。
晏温翊没出声,他今天似乎格外有耐心。不管是听李平君的教育,还是听李凑弹琴。
李凑在下面弹,轻盈游离,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