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温翊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一点笑意,嘴角微弯,笑意却不进眼底。
他看着李凑,笑意又浅浅褪落,透出一点分明的冷漠。
方才正是轻松活跃的氛围,这伙人又拿他打趣儿,晏温翊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他不喜欢别人拿自己的家庭说事,但这群同学明显也没有恶意,当下也不好扫了别人的兴,少年很认真地听他们说话,似乎在思忖,偶尔插上两句话,搭在桌面的指尖却有一没一地点着桌子,适而他也便一起笑笑。
李凑在后面看见,他只觉得碍眼。
虚伪……
他见过太多类似的表情,小时候三姑六婆四叔打量他受伤的腿脚,听闻他的遭遇,明明没什么可说,但又不得不说些场面话装装样子,便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摸摸他的头,道:“你这孩子真是受苦了。”
李凑睁着眼睛,安静地和每一个对他这么说的大人对视,长久的对视。
长辈们实在难以招架孩童如此空洞的目光,这孩子明明小小年纪,又通透得很,当下连样子也不愿装了,匆匆忙忙把他放下,补充道:“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啊。”
哭笑哀乐,世间情绪多是能触类旁通,虚伪则凌驾于一切之上。
他面前这个人正是天赋异禀,将其戏耍于五指之间。
李凑看着晏温翊收了收神情,少年人深邃的眼窝流露出陡然尖锐的眼神,也只是一瞬,他又恢复成习惯性的,轻慢不恂的嘲意,晏温翊斜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恍若无事地收回视线,继续谈天说地。
李凑感受到一股无言的嘲弄,他低下头,继续写作业,深墨色的桌面延展向上又戛然而止,边沿像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其实这些都跟他没关系,他只觉得很吵。
李凑想安安静静地学习,他也知道,晏温翊是不会顾忌他的。
那也不是李凑第一次撞见。
晏温翊平常时候都应付得很好,无论是人前背后,少有几次,他连装都不想装。
上学的时候,李凑总是最后一个走,他从不跟其他人一起走教学楼的楼梯,那太多人了,他不想走在那么多人之间。
李凑用拐杖顶住下方的楼梯,然后踏下一只脚落到平面上,再放下,循环往复,从行政楼下去要绕远的路,但是这里没什么人。
“你做不做?!”
楼下的过道传来女生大喊的回响。
“可是……考试要开监控,被发现了要受处分的……”
“这种处分能有什么用啊?你看他敢开除你吗?别给我扯些有的没的,说,你做不做!”
“不……”那个女生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不能,被退学我就没有学上了……”
“只是考试让你把卷子拿下来一点,给我们看到就好了!没让你传纸条!”
“不、不行……”女孩不断摇头,还是哭。
“祝白凡!上个学期的值日还是我们帮你做的,你现在就想不认账了?”
堵在她跟前的一个女生推了推她的肩膀,“怎么,重新分了班好摆脱我们了,是吧?”
被压在众人之间的女孩脸上带着模糊的泪痕,声音颤抖,“是你们要自己做的!你们要帮我做,我还不能拒绝!我想帮你们做值日,你们还打我……”
“我不是已经帮了你们一个学期了吗……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我是苑中特招外地免除学杂费的学生,如果被处分就要回去了,我还想读书……”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真的不行!我已经帮你们很多次了!”
围着他的女生面面相觑,而后其中一个女生眼神一狠,对着另一个抬了抬下颔,先前那个推她的女生按着她不让她跑,口中强硬道:“就一次,过了这次测评就行。”
苑川高中是省级重点学校,有重点大学的保送名额,按照多方面因素选拔,其中每个学期的测评是很重要的参考因素。
这些女生明显动了歪心思。
那个女生还是哭,“不、不行的……”
围着她的人也不耐烦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一把揪起女生的头发。
李凑看不下去了,当下便要上前呵止她们,突然一块石头掉了下来。
那是个石子,很小,从他头上擦过去,辘辘滚到了地上。
李凑抬头。
教学楼是回字形,他站在三楼的楼梯口,那些女生站在三楼的走廊上,四楼斜上角,站着一个人。
他趴在栏杆上,一双眼睛向下注视着。不管是那群女生还是李凑,他都看见了。
李凑见过那个人,那是个学校里的名人。
那人见他望来,好像早有预料,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
转身就走。
石子掉在光滑的地砖,碰出几声轻响。
“你有事吗?”
那群女生的动作瞬间就停了,其中一人上前几步,眉眼充满着凌厉的攻击性,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