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曾是蔡府长房管家,就因知晓了长房正妻所出嫡子系通jian所生,故而遭到灭顶之灾。权贵高门内的秘闻丑事,绵绵不绝,一旦事发,首当其冲便是堵了下人们的口舌。
说来荒唐,长房正妻虞氏未出阁前,便与二房嫡子蔡甬鸣说了亲,这中间不知闹了甚么乌龙,最后竟和长房嫡子拜堂结了连理。这二人本该恪守本分,却在虞氏嫁入蔡家后一发不可收拾,干下苟且之事。当孩子降世,其夫君质问于她,虞氏抵死不肯说出jian夫是何人,其夫羞愤难当,欲休了虞氏以正家风,虞氏最终悬梁自尽,留下襁褓中的婴孩嗷嗷待哺。
卫冬当年知晓此事后,天真地以为若自己守瓶缄口,绝不说出婴孩的生父为何人,或许能保全一条小命,只是一切皆是徒劳,他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外疆。
李胥听完卫冬叙述,并未过分在意,只当听了场风花雪月的戏文,他以为此等家族丑闻下,这孩子定然活不过满月。
直至他入京,于三司会审之中,撞见蔡晋昌,震惊之余不得不感叹蔡甬鸣手段了得,不仅让他保下婴孩的性命,还让蔡晋昌承了长房嫡子之位。
李胥从多方探知,蔡甬鸣对这侄儿疼爱之情,简直到了疯魔的地步,连蔡晋昌的状元之名,亦是靠他从中斡旋得来。这些年,蔡甬鸣面上从未对自己侄儿有过干涉,任其官场沉浮,殊不知其在人后费尽心思。
说来可笑,蔡甬鸣对自己横死的嫡子,从未表现过悲伤痛惜之情,却唯独对蔡晋昌视若珍宝,有求必应,正因如此,才正中李胥下怀。
林之倾得知其中缘由后,面色凝重,暗骂了句,“蔡甬鸣真是个斯文败类!”随即掀开马车帷幔,大步流星的进了府衙。
两日后,蔡甬鸣亲自夜访大理寺,他裹着黑色斗篷,将自己掩藏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李胥屏退随从,带他直奔刑房。
杨番的尸身被装在一个巨大木箱里,边沿安有铁钉,四四方方像个棺材。
伴随着“吱呀”一声,木盖应声揭开,蔡甬鸣忍不住掩鼻捂嘴,退至角落。乍一看,箱子内并无异状,只是堆满了干草木片,可从缝隙内喷涌而出的浓烈腥臭味,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草堆下掩盖的肮脏。
朱大双手并用,拨开层层干草,其下赫然躺着一具尸身,面容肿大,口唇外翻,胸腹和四肢皆因胀气而膨大隆起,整个身子闪着幽绿色的奇怪光泽,上头满布蛛网般的紫黑脉络。
蔡甬鸣只瞥了一眼,便呕吐不止,那惊悚的一瞬,足可令他永世难忘,李胥回首,问道:“蔡尚书不再细瞧瞧?”
他连连摇头,而后火急火燎的退出了刑房,待心绪平复,才吐声质问道:“这尸身都瞧不清面容了,何止死了一天!”
林之倾双手抱胸,斜靠在月洞门边,平静道:“天气炎热,加之刑房内蛇虫多,才一日光景就成这副模样,实属无奈。”
蔡甬鸣狐疑地来回端详二人,心中存疑,他虽不执掌刑狱,却也能瞧得出这尸身死了数日,若林之倾偷梁换柱,拿重刑犯偷换了杨番,蔡晋昌日后岂不是会处处受制于人,遂冷脸回绝道:“若这便是殿下处事的作风,恕微臣不敢苟同。”
林之倾早料到他有所顾虑,坦然道:“蔡尚书少安毋躁,请移步内院稍候,下官自会奉上令人信服之物。”
蔡甬鸣半信半疑,等了约莫一刻钟,见朱大手持一物入内,他浑身沾满污秽,他侧身躲避,待人退出偏厅,才蹙眉道:“这是何物?”
林之倾掀开包裹物件的牛皮油纸,一段白骨森森的人腿骨映入眼帘,蔡甬鸣大惊失色,指着腿骨,慌不择路,在李胥安抚之下,才勉强坐定,她指着腿骨上显而易见的裂痕道:“杨番右腿残疾,系棍棒所伤,腿骨上有陈年骨裂再愈的独特断痕。蔡尚书若存疑,可拿此截腿骨请刑部仵作复验,腿骨不仅可证年龄,还可断身量。纵使下官有通天本事,也造不出这独一无二的证物。”
蔡甬鸣沉默片刻,颤颤巍巍地包起那截腿骨,忍着翻江倒海的作呕感,径自离开。
林之倾冷冷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朦胧的浓黑月色下,虚实交替,恍若梦境。
犹记得那日,朱大跑来林府报信,说是蔡晋昌值夜之日,府衙内进了个鬼祟之人,此二人似暗中串通,欲行不轨之事。她闻言,即刻赶去府衙,却不见蔡晋昌身影,正在纳闷之际,眼尖的朱大瞧见库房外,多了个陌生食盒,随即推门入内查看。
率先入眼的便是木梯下躺着一个奄奄一息之人,朱大一惊,急忙取出火折子照明,火光下,那人的脸庞逐渐清晰,竟是杨番。朱大环顾四下,不见蜡烛,又折返回去取烛火。
夜风簌簌的库房内,林之倾背靠木架,见他满头鲜血,一动不动,俯身探了下鼻息,气息细若游丝如风中残烛。
夜深人静之中,她仿佛听到了鲜血滴落的“啪嗒”声,一下一下敲在林之倾心口,恍惚间,她好似受了蛊惑,轻轻抬起脚尖,却狠狠踩住杨番的咽喉。
那细不可闻的断裂声崩断了她的心弦,林之倾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