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见到来人,立马眉开眼笑,所有的不耐之色仿佛顷刻间烟消云散,接过冰镇汤水后,与李胥热络地攀谈起来,罗远宁冷眼旁观,时不时地偷偷翻几下白眼,其余各人皆是默不作声。蔡晋昌见天色已晚,便暂且作罢,带着杨番先行告辞。
“兰若,我送你回府。”
李胥伸手轻拉林之倾的衣摆,而后撩袍起身,丝毫不在意一旁侃侃而谈的御史大夫,章大人一怔,还未缓过神,只眼睁睁看着二人径直离开。
刚迈过门槛,远远瞧见蔡晋昌,他和杨番徒步而行,因杨番腿脚不便,蔡晋昌一路走得极慢,李胥负手而立瞧着二人背影,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原来儒生们推举之人乃是蔡晋昌,这傻头傻脑的公子哥,被满腔的义愤填膺一激,连自己成了靶子都浑然不知,经此一事,仕途堪忧。”
林之倾狐疑地瞥了一眼李胥,揶揄道:“你倒是难得担心起旁人。”
李胥笑而不语,摸出个新奇玩意放到她手心,低头一瞧,是几节花生,林之倾掂量几下,这才察觉出花生竟是纯金雕铸,工法Jing湛足以乱真,她怔了怔,问道:“为何给我金花生?”
“库房里翻出来的,兰若劳累了一天,我顺手拿来,想逗你一笑。”李胥嘴角含笑,眉眼弯弯,温润如玉的气质令人如沐春风,言罢,他转头看向杨番,仅仅一瞬,眼底的温情荡然无存,Yin鸷地眸光似把利刃,“那个跛脚的书生是什么人?”
“只是个不足挂齿的无赖小人!”
这金灿灿的小物件一下抓牢了林之倾的身心,适才种种不快在金属光晕的映照下,如路面水渍遇上骄阳似火,早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她随口骂了句,随即迫不及待的低头把玩。
林宅地处西街,是归属于朝廷的府邸,凡三品以上京内大员,皆可去吏部申请宅院,以供全家老小入住,许多家底殷实亦或是世家出身的大官,大抵是看不上这些一进的简陋院落。
这些时日下来,李胥也摸清了林之倾的忌讳之事,林府便是其一,她大多留宿府衙,只偶然回趟府邸,拿些换洗衣物,也不愿旁人直入她的府邸。
李胥在临街拐角旁放下林之倾,二人正欲分道告辞,岂料一转身便撞上一醉汉,口中骂骂咧咧拉着李胥,非要他赔酒钱,林之倾拨开那醉汉,脸色却“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那醉汉竟是林家老爷林进。
那老头子见到女儿,一下就不犯浑了,看来多半是装醉,他眯着眼打量李胥,见他一身华贵,不由分说的将人拽进宅门。林之倾跟在后头一言不发,李胥注意到她的肩头微微发抖,不知是气急还是羞愧难忍。
府中简陋,林进吃穿用度却是极尽奢华,连降暑驱热的冰块也是一应俱全,身边的姨娘穿红戴绿,矫揉造作之态,足以对林进的审美可见一斑。李胥急于脱身,然而林进见他和颜悦色,不仅恬不知耻的讨要银两补给,更得寸进尺的直言,为家中“独子”讨要一份恩典,望李胥抬手赐予个油水足够的清闲官!林之倾闻言,僵硬的脸色再也绷不住,摔了碗箸,厉声指责,接下来就挨了林进一个结实响亮的耳刮子。
李胥本想给老头子三分薄面,如今看来,这人是给脸不要脸,只会顺杆子往上爬,当即一掌劈了饭桌,正色道:“本王今日所言,你们可仔细听好了!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记住!林府有两位公子!你是大理寺卿的父亲,本王便称你一声林老爷,此后林府的荣华富贵自不在话下!你若认定只有一个不成器的独子……那么,你林家与本王形同陌路,毫无瓜葛,你自己掂量清楚今后的言行举止!”
李胥不怒自威,一番说辞恩威并用,林进哪怕不识圣贤书,也懂得话中之意,跪在地上不敢动弹,一面点点磕头谢罪。李胥叹了口气,将一个荷包塞入林之倾手中,只道是赔偿碎裂的饭桌,随即缓步离开。
第二十六章
三司会审之事在朝中虽未引起大风浪,蔡晋昌的处境却日益艰难,不仅在鸿文阁内大受排挤,更因他参与儒生请命一事被朝中各方人士诟病,杨番看在眼里着实心急,不停规劝蔡晋昌重投权臣门下以求自保。
可蔡晋昌此人心性摇摆,出身世家,拥有状元美名,难免恃才傲物,有几分骨气,可一遇困境又畏首畏尾,自暴自弃,不想仰仗家世亲戚,举手投足又散发着不与寒门才子深交的嫌恶。
杨番心知其拉不下脸面,故陪笑安抚道:“蔡兄乃状元之材,你不喜这些官场逢迎之事,那便交予我去处理。”
蔡晋昌试探地问道:“你想投入尚书令门下?”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略微沉yin,想开口拒了,又怕杨番因此事与自己生疏,故只能笑道:“此事缓缓,容我再思量几日。”
“一切自然是听你的,只是……”杨番佯装欲言又止,这些年他依附于蔡晋昌,自是擅长揣摩他的心思,心知他有意拒绝,遂话锋一转,“我知你因盗银案一事对六部心生嫌隙,可纵观朝中各方势力,唯有尚书令这棵大树可以依靠,不如暂且栖息于下,来日方长,你我再作打算。”
“盗银案”三字可谓击中了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