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胥微怔,抬眸看向林之倾,她的眉眼间满是掩不住的悲恸之情,眸底却静得如一潭死水,他开口轻声问道:“醉清风究竟是何物?”
林之倾往口中灌了半杯茶水,嘶哑的嗓音略为和缓了些,说话声却依旧轻如羽翼,缓缓飘荡在房内:“据白清留下的信笺所言,是种Yin毒的江湖秘药,从北疆鲜卑族传入中原,由多种稀有两性药材混合而成。
无色无味,遇水即溶,入体后全身气血瘀滞,肌rou僵死无法动弹,如清风拂月不着痕迹,中毒后又形似醉酒,故名醉清风。而毒性与中毒之人内功息息相关,遇强则强,毒发时辰亦会随之加快……”
说道此处,二人同时陷入沉寂,彼此虽不知对方心思,但他们眼前浮现了同一个身影,她稍作停顿后,才继续道:“此毒无可解,毒发后终是因呼吸血脉停滞而亡,过程极其痛苦。”
“竟是如此歹毒之物,当年仵作未有察觉吗?”
“此毒隐秘,不会留下常见的毒发痕迹,而人死后,尸身本就会呈现气血停滞之态,根本无法分辨其中差异,留下的唯一疑点便是尸僵时辰偏差,当年的仵作费尽心思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此外,行凶之人狡猾,故意留下胸口刀伤掩盖中毒事实,旁人皆以为那人武功高强,令落均毫无招架之力,不曾往中毒之事上猜想。”
原来此案竟如此百转千回,当年李胥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崔皓被偷袭亦或是被亲近之人制衡,直至林之倾提及中毒二字!可天下奇毒无数,纵使是用毒高人,要从千变万化的毒物中分辨出罪魁祸首,也是极其艰辛复杂之事!
此刻,李胥不由的暗暗感激白清,这常人无法想象的艰险之路终是由他一人扛下,他虽不知白清为何自尽,心底却忍不住生出几分愧疚,或许正因自己的执念才祸及了无辜之人。
“我还未来得及,向白公子道一声谢……”李胥低声呢喃道。
“殿下,白清的路由他自己选,也由他自己走,死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旁人对他的处境,无法感同身受,您不必心怀内疚,更无须为他的死负责。”
冰冷的言语仿佛能窥探人心,李胥心头一紧,目光从林之倾空洞涣散的眼眸前掠过,道:“本王派人护送白清回蜀中吧,将他安然……”他顿了顿话音,人已离世,此刻再提“安然”一词,听起来格外刺耳,李胥深吸口气,道:“将他的棺椁送回蜀中。”
林之倾微微颔首,沉默半晌后,摇摇晃晃的扶膝起身,双手推开书案,案桌下藏有暗阁,掀开掩于其上的盖布,从里面搬出了厚厚一大摞的记录册,纸张泛黄,透出淡淡霉味,却足有半人高,上头俨然是林之倾的笔迹。
“这是什么?”李胥不解。
林之倾面如死灰,只是平铺直叙道:“落均死前三年内,盛京城内的药材汇总,从购置数量到药名,再到买卖流通去向,一应在此。白清已在信上列明了,配制醉清风的十六味药材,若是能通过这些记录册,找到指向之人,便是最好不过,但微臣没有十成把握。如若一无所获,便需殿下相助一臂之力了!”
此刻的林之倾仿佛一具走尸,毫无生气,她捡起其中一份记录册,摊开后放在案桌上供李胥翻阅,李胥见状,神色复杂,转头问道:“这药材种类数不胜数,你竟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暗中搜罗了如此详尽的信息,并将它们收录成册?!”
“也算不得毫无头绪,只要搜寻那些,带有几分毒性,可致尸僵假象的药材即可,微臣查阅了医书,这些药材都有个通性,即少服奇效,多服致死,称为两性药。”
李胥点点头,而后环视四下,默不作声的挑了一处空隙,席地而坐,拿起林之倾事先抄录好的醉清风配方,将那半人高的记录册,分门别类平铺在旁,开始着手一一比对。卷册记录非常细致,又作了恰到好处的总结归类,纵然是庞大的药材记录,比对起来没想象中复杂,却是个完全的体力活。
林之倾与李胥分工协作,各自取了纸笔,若发现可用线索便及时记录下来,一晃眼竟不知不觉入了夜。静谧的书房内只剩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偶有一两下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响起。
二人一宿未合眼,当天际泛起鱼肚白,一抹晨曦照进灰朦朦的窗棂,为暮气沉沉的书房带来了一丝温暖。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十六味两性药虽名贵,但盛京城内财大气粗的有钱人比比皆是,故而卷册上皆有记载,三年中从普通医馆乃至宫中御药房,均陆陆续续有所购置,然而买齐这十六味药材的唯有一个地方——尚书令周府!
李胥的眸光在卷册上反反复复逡巡,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长久以来弥漫的重重谜团终于拨云见日,那一刻心底五味杂陈。
“侍郎案不知尚书令知晓了多少内情,若是事发,林大人大可差人来寻本王,这份恩情本王必会报答。”
李胥长吁一口气,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悲恫沉痛早已化成了沉疴,此刻被连根拔起,刺骨痛楚中竟带着一丝畅快释然。
“若是事发,殿下该速速与我撇清关系才是,若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