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的灯浮光掠影般远去,浓墨似的湖水上倒映出了这纲常世间。沈怀玉突然开口唤他道:“宋临云。”
宋临云支起头,“嗯?”
承德五年的冬天,你与我有着一把伞的情谊。
承德十一年的初春,我们有着同游秦淮的情谊。
只是可惜,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沈怀玉踌躇半晌,开口问道:“你这些年一直都在淄州。我听说淄州的冬天会下很大很大的雪。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淄州的下雪时候的样子?”
“你不是梦里去过吗?”宋临云笑,“现在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沈怀玉一本正经地胡诌,“我只梦到过春天和夏天,还没看到下雪的时候,梦就醒了。”
“那还挺不巧。”宋临云姿态倦怠,“淄州的雪确实和京邑不一样,下得狠的时候可以把人埋进去。不过往年那时候我一般都会回京邑,所以其实说起来真正见到的时候也不多。”
“你若是这么喜欢淄州,不如过些日子和我一起去算了。带你去骑马,顺带着给你挑挑贞节牌坊的石料。”宋临云撑着下巴想了一想,“唔……选址你也可以自己考虑考虑,我觉得淄州都护府外的草甸旁就不错,很显眼。”
沈怀玉问道:“淄州和京邑相隔那么远,你每一年都会回京邑吗?”
“也不是。偶尔也懒得动。有一年就没回去,那一年的淄州雪下得也挺大的。我还记得那时候官道上已经完全不能通行了,还是舅舅派了好些人才能勉强扫出一条道。”
“那一年……”沈怀玉迟疑,“为什么没有回去?”
宋临云抬眼看她,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坐姿,“因为我不想回去。”
是啊,他是京邑权贵世家的嫡出公子,他回不回去都只取决于他想不想,无论是留在淄州看雪还是回到京邑看灯火,都只随他的心意而定。那么洒脱又自由。
船行至尽头,船夫出声道:“郎君,前面就快到头了,一共一百五十文。”
“一百五十文?我没钱。”宋临云摊手,脸上带笑地看向沈怀玉,“让她付钱。”
船夫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略带着点疑惑看向沈怀玉,心中腹诽这郎君看着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连个一百五十文都拿不出来,还要姑娘家来付钱。
想了一会儿又突然想到,难道这小白脸郎君居然是小倌倌出来陪客的?
这么想着,看向沈怀玉的目光就更奇怪了。
沈怀玉被这样的目光看得非常不自在,幸好随身带了一只荷包,虽然钱不多,但是一百五十文还是有的,伸手就递给了船夫。
船夫一边摇橹一边好心提醒道:“姑娘还真是好兴致。只不过嘛,这男人虽好,但还是得找个有个体面事儿的郎君,姑娘你也别怪老头我多嘴,我们金陵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对于这种事还是有些忌讳的。”
“况且,您这还带着这位郎君招摇过市。到时候这街头巷尾的,传出去也不好听,将来肯定会对姑娘你的名声有损。”
沈怀玉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有些听不明白,到了后面渐渐琢磨出味儿来了,笑着对船夫说:“这位公子原先也是阔过的,以至于到现在也改不了自己贵族少爷的做派,我看他长得俊俏,便也由着他这样。”
“我们不是金陵人,等日后我们回到家乡,我便不会这么由着他来了。”
宋临云难得愣怔了一下。
“许玲珑,”他的笑就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一样,“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他像是真的被取悦到了一般,如笔墨逶迤化成的眉眼此刻倒映着秦淮河畔的灯火,亮得惊人。
沈怀玉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宋二公子,对什么姑娘都这个样子吗?”
“许三小姐当然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宋临云漫不经心,“毕竟我还要为许三小姐在淄州建一个贞节牌坊。”
沈怀玉心中暗叹一口气,没有再说话了。
船行至岸边,但原本处处又很热闹的秦淮河畔,此时却只站着一个身穿黄色锦服的男人,身量不高,身材臃肿,此刻正在Yin鸷地盯着秦淮河上的船,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子家丁。
船夫看着逐渐近了的人影,连忙想把船往其他方向划,但是已经晚了。
黄色锦服的男人已经盯上了摇橹船上的沈怀玉,目光如同跗骨之蛆一样一寸一寸地划过,舌头舔了舔干裂的上嘴唇,指着船夫道:“你,往这儿划。”
船夫被指到,双腿都打起了哆嗦,哪里敢不听那个男人的话,但心中也为这个漂亮的姑娘惋惜,怎么今日这么巧,偏偏就被濮才良看见了,以后这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船夫也是个良善之人,低声提醒沈怀玉道:“姑娘,前面那位是金陵太守濮才良,你今日被他看上,怕是……”他有些不忍说下去了,自从濮才良上任当了金陵太守,这金陵城中的貌美姑娘不知被他糟蹋了多少。
甚至有些家族为了获得濮才良的庇佑,也心甘情愿地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