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
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
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
邢天听了几句,不甘心地转过身:“说实话,我唱得比他...”
他的话生生断在一半,因为他看见了路平安的眼神,又是那样空洞的,好像被抽走了魂儿一样。
他最怕看见他这副样子,自从那个庭审的雨天,他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这种表情,明明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却让他觉得越来越遥远,拼了命伸长双手,也不能把他拉回到身边。
他的手轻轻覆上路平安的手背,果然摸到冰块一样的寒意。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
这世界并非那么凄凉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望一望
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大哥嘶哑的嗓音还在唱,调子跑到西伯利亚去了,听起来却有种荒腔走板的凄惶。邢天晃了两下路平安的手腕,轻轻俯在他耳边喊:“平安,平安。”
路平安的眼珠转了转,失焦的眼神逐渐有了点光亮。他看了邢天一眼,很小声,很哀求地说:“我们走吧,行吗?”
第46章
路平安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纯白的被子像只粽子一样把他裹起来,一双手环在他腰上,邢天的呼吸轻轻地,轻轻地拂过他的脖颈。
很奇异的,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一刻,也能清楚地明白自己正在做梦。
梦里的场景是一段段跳跃的画面,他就像一位被强行按在椅子上的观众,只能睁着眼睛一幕幕地看——
一只白色的mp3从口袋里掉出来,耳机线孤零零地垂着,候车厅的人都能听见齐秦清冽的歌声
“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
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
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
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
阳光笼在妈妈脸上,路平安抬头,看见她嘴角一抹久违的微笑。
扇着翅膀的黄色蝴蝶从他们面前飞过,飞得很高,很远
......
“你们他妈的在哪儿呢?!都给老子滚出来!”
他被小舅舅塞进车里,妈妈就在他背后,他不敢回头,也回不了头。
一双手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巴,他只能越发努力地瞪大眼睛。黑暗中令人恐惧的脚步近了,那个人手里拿着铁棍,烧红了一双眼。
“路清雨!我要杀你全家!”
他的身体像过电一样地抖,他记得自己曾经被一脚踹到墙根,睁开眼,看见的都是鲜血。破旧的深棕色皮鞋停在他面前,慢慢地抬起来,像慢动作一样,像要把他彻底碾死一样,一寸一寸逼近他的脸。
妈妈拽着那个人的衣角,字字含血地哀求:“放过他!放过孩子!”
那个人转过身,皮鞋踹在了妈妈身上,他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妈妈被拽着头发,一路拖向黑暗的深渊。
全是鲜血,满眼全是鲜血。
他咬着牙,指甲抠进地板里,像条毫无尊严的狗一样去追那片血迹。
......
刺眼的红色消失了。
他摸到的不再是冷冰冰的瓷砖,而是一块纯白的棉布,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
棉布落下来,他看到了一张铁青的脸。
“我见过死人的脸,非常灰败,你不应该把这个样子记在心里。”
路平安伏在枕头上,挣扎着醒来,冰凉的枕巾贴在脸上。眼泪顺着枕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最后被干净的床单无声无息地吸纳。
肺部的空气哽在喉咙里,直到浑身关节都绷到发痛他才喘出第一口气。邢天的双手环在他的腰上,呼吸轻轻地,轻轻地拂过脖颈。
这只是一场梦。
路平安缩起手脚,在邢天的怀抱里慢慢转过身。他终于看清了邢天安睡的脸,手指绕到他身后,紧紧搂住了他的肩膀。
这只是一场梦。
他闭上眼睛默念,心跳慢慢恢复了平稳,好像一只鼓槌很有节奏的在他胸膛里敲打着。
然后在一个毫无防备的时刻,那只鼓槌突然重重落下,他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却什么也不能做。
邢天的手指变得冰冷,在他眼前像只口袋一样倒下,四面都是空荡荡的风,漆黑的楼道,他却只能看着。
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的后脑勺“咚”一声磕在地上。路平安用了很久才看清,眼前旋转的一片图案,是招待所天花板的墙纸。
他扶着床沿从地上爬起来,床上一片凌乱,窗外又是令人抑郁的灰蒙蒙的天。没有下雨,风却一直张狂地吹。
邢天不在房间里,小斑点团着尾巴睡在他留下的那个位置。路平安愣愣地看了它几秒,伸手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钝重的痛感延着神经传递到大脑,他终于确定自己回到了现实。梦境中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