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两人默然相视片刻,听着晚风轻拂,赵平生问:“要不现在去?”
说完他自己又摇头:“不行,我们没带青烟和冥钱,得先回去取……”
“不用,现在回去取太晚了,咱们今日先去磕个头,改些日子有空再给我娘烧点烟钱就行,走吧。”
说走那便走。
江小桃的娘埋在一座荒山上,那座山枝木繁多,杂草丛生,山上没有农田,坟墓倒是挺多,走个几步就能遇上一座坟。
他们走到山脚下时,天色已被一片蒙蒙灰雾笼罩,半里开外已经不是很能看得清东西,远处的树若非展枝结叶,错看成几道人影也不稀奇。
方圆一里荒无人烟,逢此时夜风袭袭,耳边尽是草叶摩挲声,站在进山的小道上往里望,只是一片斑驳树影,时有黑鸦呜咽,透着森森冷意。
赵平生起了退意,却不是为自己。
他从小是个混人,没少独身一人进去掏鸟窝抓野鸡,对着这副Yin冷景象丝毫不觉胆怯,可他也知道并非人人都如他一般缺心眼,何况身边跟的是个小女子。
“不然咱们还是回去罢?回家里给岳母多烧些冥钱,再向她陪陪罪,想来她也不会多计较。”
他自认为她思虑周全,不料她却诧异扬眉:“你怕?”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不出来你竟是个外强中干的怂货!!
可冤枉死他了。
“谁怕谁gui孙子!”他一脚跨出,领先而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莫明:“……等一等。”
“哼,不等!你不是不怕?不怕就自己跟上来。”
江小桃:“?”
“——走错道了!你是知道我娘埋哪还是怎么,让我跟上……你又打算跟谁走?难不成有鬼给你引道?”
有病。
赵平生一顿:“……”
好嘛,大意了。
他又灰头土脸的退了回来,乖乖缩在她身侧,两人一路无言。
到赵宝珠坟前,江小桃没有上来就跪,她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那墓碑上的刻字。
她娘在嫁人前有个如珠如宝的名字,可给她这个名字的人一步又一步将她打入绝境,一次又一次让她心灰意冷。
如今墓碑之上只有江赵氏,江家妇,也不知她死的那一刻是对娘家的恨多一点,还是不舍她总角之岁的女儿多一点……
江小桃慢慢别开眼,其实她知道的,她娘快死的时候视线一直紧盯在门外,从未有一眼分给她满目shi冷的女儿。
赵平生见她发怔,并没有打扰,自己闲得无趣便去扯丈母娘坟头的草,扯到一半,耳畔传来一声娇语:“过来,磕头了。”
两人并排跪下,连磕三个头,她磕完便起,利落转身,与方才怔愣模样相差甚远。
不防如此变故,他惊道:“欸,你等等我!”
转头又匆匆三个响头:“女婿赵平生见过岳母了,今日来得匆忙也没给你老人家带点好东西,待来日定当补上,岳母勿怪。天色已晚,我二人先行一步。”
说完他就起身追她,“走慢点等等我!天都黑了别走太急,当心脚下——”
“哇呜——”这时不知从哪窜来一只黑猫,声音凄厉喑哑,宛若幼儿尖啼,半点不似寻常猫叫。
吓人!吓人!
赵平生心脏猛然一停,接着:“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鬼东西在爬他裤腿!黑湫湫一团瘆死人了!
江小桃没被猫声吓到,却被他吓得一激灵,慌忙折返回去,不料脚下一急忽然踩空,膝盖扑哧一声立马跪到地上,“啊!”
疼,疼得她冷汗连连!
这边赵平生与黑猫几招恶斗终于将它赶走,回头一看,见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更比先前惊慌,“——你怎么了?”
他上前想扶她起来,她脸色骤然一白,闭了闭眼:“先别动我,让我缓缓。”
“让你慢点走你不听,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这回可好,摔到脚了?还有哪里受伤没有?”
好一会,她才在他的掺扶下慢慢起身,“没有,就是脚……好像崴了。”
她推开他,往前走一步,脚下顿时传来钻心的疼,一个不稳又要栽倒。
好吧,并不是好像,她的脚真的崴了。
赵平生眼疾手快把她拉回来,背过身矮腰曲膝,“快上来,我背你回去,我娘对治崴脚可有一手了。”
不止是崴脚,寻常对付胳膊脱臼什么的也很在行。
没办法,谁叫他小时候常常和人打架?村里的老郎中也不是每次都在家,可怜他动不动就拖着一条胳膊,要么瘸着一条腿满村乱逛,干脆就教了他娘一些正骨的手法。
*
陈秀英从天黑起就一直等在门外面,迟迟不见他们归家,一颗心七上八下提着吊着。
要是只有平生一个人,倒不至于这么忧心,那小子皮实,出不了事,她忧心的是他刚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