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十四有心拉下脸使个性子, 可关氏还在旁边,更重要的是, 张夫人身边的董嬷嬷已满脸含笑地迎出了门外。
廖十四只得忍了气细声道:“左右闲着没事, 给这府里老夫人和夫人抄了几卷经书。”
廖太太扫一眼杨妧, 见她眉眼弯弯, 白净的肌肤细嫩如玉, 腮边一对梨涡乖巧可爱, 偏偏说出来的话夹枪带棒的, 教人不好回答。
廖太太笑眯眯地对关氏道:“我们刚进京没多久, 家里事情乱七八糟的没个头绪,年前得亏她帮我安排节礼, 年后好容易空闲了,寻思让她松散几天,可她又闲不住……若不是正月里不好动针线, 她还惦记着做身中衣给秦老夫人……四姑娘上次做的中衣既细密又暖和,阿惠羡慕得不行。”
杨妧“吃吃”笑着:“我可是足足懒了小半个月,天天除了吃就是喝,我娘心疼我,说正月里就该好生歇着,一年才过得自在……过完上元节我也该拿针了,二月里我娘生日、五月我祖母生日,娘和祖母拉扯我长大不容易,每年的这两身衣裳必定要用心准备的。”
言外之意,廖十四不管自己家长辈,一门心思讨好楚家人,而廖太太既不教导闺女孝顺也不心疼闺女辛苦。
董嬷嬷原原本本地听在耳朵里,目露微笑。
杨妧果真不是善茬。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肚子里这么多拐弯,这叫廖太太怎么接?
特地解释廖十四对自个祖母也很孝顺?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廖太太没接杨妧的话茬,而是笑容亲和地跟董嬷嬷啦起了话,“老夫人跟夫人身体可好?过年是个喜庆日子,可也着实累人。”
“可不是,”董嬷嬷笑道:“从初一到今天府里就没断过人,这还是贵妃娘娘免了召见,否则老夫人跟夫人都要进宫贺年,一去就是大半天,老夫人更受不住,就这样老夫人Jing神也不太健旺,说今儿躲个懒,在瑞萱堂清静一天。”
“这也是府上的荣光,像我和杨太太,想去还不知道宫门朝哪边开呢?”
“我知道,”杨妧乐呵呵地接话,“上次跟姨祖母进宫拜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待人可亲切了,御花园可大了,特别多花木,都是名品。”
说话时眼角瞥着廖十四,眉飞色舞,声音清脆,明晃晃在炫耀。
关氏无语。
她生养的女儿她清楚,并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可今天却反常的伶牙俐齿,处处压着廖十四。
不过杨妧倒没瞎说,她就是进宫见过世面。
董嬷嬷笑着将大家请到正房院。
张夫人站在院子里迎接,她穿件杏子红的缎面褙子,竹青底绣墨绿色水草纹的湘裙,梳着简单的圆髻,鬓间却插了两支双股的赤金点翠万事如意簪。
褙子上的葫芦宝瓶纹用金线绣成,行走间金光闪动,衬着她白皙的脸庞容光焕发。
别的不提,张夫人的长相当真是无可挑剔。
杨妧惊叹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双股簪是并排戴的,真好看,簪子也好看。”
楚映昂着头娇声道:“簪子是我爹上次回来买的,法子是我想出来的,这几天我娘一直戴这对簪。”
张夫人笑嗔她两眼,“就你话多,快沏茶去。”
眉眼间尽是满足和幸福。
楚映“嘿嘿”傻笑,“采莲已经沏好茶,端上点心了,哪里用得着我?对了,十四,你的膏脂做成没有?我怎么总是做不好,跟稀粥似的凝不起来?”
急三火四地拉起廖十四的手往外走,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全幅注意力都在杨妧身上。
廖十四得意地睃杨妧一眼。
岂料,楚映紧接着道:“阿妧你也来看看。”
“不用了,”杨妧指指杨婵两人,“待会儿我带她们荡秋千,不跟你掺和,免得你做不出来埋怨到我身上。”
楚映“哼”一声,“谁说我做不出来?等我做出来你别眼馋。”
“我不眼馋,反正你定然会分给我一瓶的。” 杨妧极其笃定地说。
楚映很是欢喜,觉得杨妧真正把她当姐妹看,不分彼此,重重地“嗯”一声,“那当然。”
张夫人苦笑:“阿映这样没心没肺的,想起一出是一出,难得十四愿意迁就她。”
廖太太话里有话地道:“我倒是喜欢阿映的直率纯真,这样才是小孩子。没得像有些人,说一句话要拐七八个弯,云山雾罩的,小小年纪偏装成个大人样儿,世故得不行。”
说着瞥一眼杨妧。
杨妧坐在关氏下首,端着点心碟子给杨婵和杨怀宣吃,脸上笑意盈盈,丝毫不着恼。
张夫人道:“阿映二月满十三,说起来也不小了,还是一团孩子气。我就爱十四的性情,稳重大方,跟大人似的。”
“是呀,我也喜欢廖姑娘,”杨妧将点心碟子交到采莲手里,笑道:“就是有时候廖姑娘说话我听不懂,云山雾罩的。”
廖太太神情明显僵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