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腐的味道扑面而来,是冉霜闻惯了的死人味儿,此刻倒是不觉得有何不妥,管家却忙用擦汗的帕子掩住口鼻,进门喝退正在死尸周围布置冰砖冰盆的仆人。
虽说尸体在这日头正盛的夏季极易腐烂,管家会想到用冰镇住并不稀奇,但实际上加重尸体腐败程度的反而是较重的水汽。冉霜刚一进门就皱紧了眉,有什么味道隐藏在腐尸的味道之下,不算浓郁,却也不易察觉。
“上午十点……辰时发现的尸体?”她又问了一次。
“是是,”林管家也不计较她的用词,连声答道,“林丑戊、也就是祠堂看守,于辰时在我林家的祠堂中发现的老夫人的尸身。我差了几个胆子大的下人将老夫人放下来,一路抬到这间厢房。”
也就是说尸体还算新鲜。
冉霜走到老夫人身边,边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拿出工具边打量死者:年过花甲的女性,头发半白,在脑后梳成略显凌乱的发髻,容貌安详,身穿华贵丝绸里衣。她很快注意到死者腰间系着枚名贵的羊脂玉坠,不似俗物。
“这玉坠不错,看起来蛮贵的,老夫人果然身份尊贵。”
身后孙吉祥咳了声,小声提醒:“老夫人曾是当朝天子的nai娘,因此林家也——”
冉霜了然。
怪不得孙吉祥等不得明日,急匆匆地把她叫来,原是死者身份棘手。
她从刚见到尸体就觉得哪里奇怪,死者虽然面容安详,嘴里却像是含着什么东西般不自然。冉霜戴上自制的简陋手套,单手捏开死者下颌,只见老夫人口唇之间满是鲜血,她用工具在里面掏了掏,揪出一小块带着黑色毛发的rou类。
林管家见状止不住地干呕,冉霜却将rou类放在鼻前轻嗅,果真是黑狗rou无误,带着股特有的腥臊味。然而rou块上并无牙齿印记,似乎不是老夫人亲口撕下,更像是被人为塞进嘴里。
冉霜斟酌片刻,将老夫人的衣袍解开,死者藕荷色的袍脚处染着巴掌高的一层已经干涸的血ye,内里的中衣却并无血渍,这显然不是死者的血,她提起袍角同样放在鼻前轻闻,不是猪血或者狗血的味道,是人血。
“林管家,你今天见过府上所有的人吗?”冉霜突然抬头问,“有没有人受伤?很严重的那种。”
林管家急忙摆手道:“老仆确是要对府内外发生的大小事情负责,然而府上毕竟人多口杂,老仆没法亲眼见过府上所有的人,不过今日告假的只有梅丫头一人,未听说有谁受了做不了活计的重伤。这位大人的意思是……?”
冉霜面沉似水,不太确定这些血迹是否属于凶手本人,只得暂且按下疑惑,摇摇头,在孙吉祥的帮助下勉强将老夫人的外衣里衣逐个除去。
他们都是见惯了尸体的人,倒不觉得不自在,可死者毕竟是林管家的主子,男女有别,林管家立刻别开目光,掩住口鼻的手帕几乎要盖到眉毛上。
眼看着林管家搭不上手,在简单查看过尸体面侧各处动脉后,冉霜示意孙吉祥抱住老夫人的双腿,二人一同将尸体颜面朝下翻了个身,露出正逐渐生成崭新尸斑的背侧。
尸体背部约莫肺底的位子,一左一右有两处一大一小的红斑,冉霜登时收敛了表情。这两处伤口看似不大,却是老夫人身上唯二的伤口,只有极少量的血渍留在伤口四周。
“这又是什么稀罕武器造成的伤口?”孙吉祥自言自语道,“我当了这么多年仵作,只在那些有江湖人参与的案件中才见过这样的伤口形状。”
“贯穿伤。”冉霜将探针顺进伤口,果然未有太多阻碍,她点点头,眉毛却依旧紧锁在一处。她的视线在尸体的脑后扫过,那里只松松缠着根与衣着配色相仿的头绳,却没有任何饰品。
她抬头望向林管家,意有所指道:“老夫人腰上系着值千两银子的玉坠,为什么头上没戴饰品?”
林管家面露为难:“我们林家姑且也算体面人家,老夫人的吃穿用度在整个玲珑县里是数一数二的好,只是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平日里免不了磕磕碰碰,丫鬟们自然不敢把那危险的饰品放置在老夫人手边。”
原来如此。冉霜心下了然。老夫人背上的伤口左右对称,左边那处是死前形成,应是死者的致命伤;右侧的伤口伤痕平滑,更像是死后造成。如果她所猜不错,这伤口的唯一作用便是打通死者的胸腔,刺破肺部,让死者的肺腑萎缩,气息无法下达肺腑深处,从而使死者窒息而亡。
“针口饿鬼,这定是针口饿鬼,”林管家哀叹一声,“肚大喉细,口如针孔,这定是黑狗招来了针口饿鬼,活生生地吸食了老夫人的命啊!”
冉霜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解释道:“死者颜面发白,口唇青紫,眼睑下有明显的充血痕迹,四肢无明显外伤,仅背部有一大一小两处极小伤口。死者死因不是什么恶鬼,而是窒息,不过不是被掩住口鼻,或这被勒住脖颈的那种。”
林管家登时瞪大了一双浑浊的眼,道:“可老夫人被发现的时候,脖子上分明系着条白绫!”
冉霜将死者的脖颈抬起,